第四位死者,是衙门的一个更夫。
与第二三位死者一样,被烧成了灰。事发时他在巡夜打更,不知为何,死在了街头。
现场没有任何争斗的痕迹,死者的灰烬落在路边的一个石墩旁,似是坐着歇脚时被害了。
“大人,您之前是不是见过这种杀人的火。”李不缺看向沈晏。
她还是记不清他叫什么,但……叫大人总归没什么错。
沈晏点了点头。“这火名叫九幽荒火,是九泉之底的烈火,焚血如油,焚骨如柴。除妖司的悬赏通缉里就有一位使用这种魔火的邪修……”
说着他看向李不缺,李不缺求知的目光让他有些心虚。
“难道那个邪修流窜到季田来了?”李不缺睁大了眼睛。“随意杀害县衙的役从,难道竟是为了挑衅朝廷?!当真可恶!”
沈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那也未必……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大人您是知道些什么?”
“哦那倒不是……只是那个…邪修,她平素不会随意杀人,也不会这样连续杀害无辜百姓。”沈晏的声音明显没什么底气。
“修炼邪法,走火入魔也是常事吧。”
“呃……话是这么说…但说是邪修其实只是路子邪门了点……”
是错觉吗?李不缺怎么觉得这位大人在给那个邪修辩护。
“大人您一定能将这个邪修绳之以法的吧!”
“啊……这个…嗯,能的,能的。”
竹山站在一旁,那张俊脸上挂着些许忍俊不禁的笑意。
由于接二连三的命案,季田县的氛围变得人人自危,大人们会用鬼火来吓唬小孩,商铺摊位也早早闭门收摊,天色一暗下来便大门紧闭。
谁也不想被鬼火找上门。
捕快们趁着天没黑之前,将沈晏所画的捕灵符贴到了季田的大街小巷。说是捕灵,但其实更像是捉鬼时候挂的铃铛,灵符一旦感知到异常就会发动,没什么太大效果,但使用者可以快速感应灵符的位置。
但感应范围有限,要想覆盖整个县城,需要分头巡逻,一旦发现,便可通过传音符相互通知。
大多数捕快们不太敢分头蹲守,毕竟他们可是肉ti凡胎,烧一下就真死了。
沈晏也不怪他们胆小,只叫他们守好衙门。衙门的所有仆役更夫都聚在衙门里,以防不测。
剩下几个胆大的捕快分成一组,各自带上辟邪符箓。
李不缺也拿了符箓,牵着大黄狗,说自己可以单成一组,负责东街那一块。
沈晏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回头往背后一看,柳二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暗戳戳地凑到李不缺那去了。
“在下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届行商,全仰仗李捕头保护了。”
沈晏一阵恶寒。
李不缺挠了挠头:“啊……好。”
天色渐晚,李不缺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今夜无月,路边人家早早熄了灯,街道上黑得透不过气,只能依靠灯笼的亮光辨路。
竹山对季田不熟悉,李不缺担心他跟丢了,便让他抓着自己的袖子。
竹公子乖巧地点点头,轻轻地牵着她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淡淡的光晕勾勒出她的身形,瘦削冷硬,像刀似的。
竹山想,她或许该多吃一些饭,更结实健康会比较好,腰线宽一些更容易发力,但这样的她也很好,揽起来很轻松……
在柳二公子胡思乱想之际,李不缺正忧心忡忡地担忧着今夜是否还会死人。
“李捕头这样年轻,不知在衙门呆了几年了?”
他问得似乎很随意,李不缺无心闲聊,随便答了句。“没几年吧。”
说是这么说,但细想起来,她似乎确实记不太清楚究竟是何时来到的季田衙门。在她的记忆里,她从小跟老钱一起生活,当捕头是老杨来了季田之后的事情了。
记忆忽然又清晰起来,对了,当时老杨来季田赴任,路上遇到了路匪,被她救下,之后似乎就一直跟着老杨了。
“李捕头身手不凡,刀法精妙,可是师从名家?”
“哪有什么名家啊……我自己琢磨的。”
“哦,是么,我看捕头刀路,有点像除妖司的刀法,还以为李捕头与除妖司有旧呢。”
“啊……是么…?可能是……巧合吧。”李不缺有些犹疑和不确定,她开始回忆过去习武的细节,记忆模模糊糊,对啊,她究竟是何时开始习武的?
记忆中山里有个白胡子老头,似乎指教过她几招武艺,还教她认过字,但……季田一片大平原哪来的山?
连那白胡子老头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她也没什么印象,不应该啊……
李不缺感觉自己脑仁疼得厉害,忍不住敲了敲。一只温暖的手拍上她的背,温声安慰道:“想得头痛就不要想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李不缺很喜欢听他说话。
为了转移注意力,李不缺也开口问起他来。“竹公子到季田不是为了经商吧。”
“嗯。”竹山点点头。
李不缺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
“在下……是为有心人而来。”他那双眼睛蕴着灯笼的暖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有心人?”
他牵着衣袖的手忽然往前一送,握住了李不缺的手腕。
李不缺困惑地转过头看他,对上他那双本就生得眉目含情的眼睛,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我……喜欢你。”他说。
李不缺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若不是那双眼睛此时此刻如此期待而坚定地望着她,她甚至会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李捕头,在下心仪于你。我也是因你才来到季田,逗留此地。”
“啊……啊……是吗……”不知是因为事态超过了李不缺大脑能处理的范围还是怎么的,她眨巴眨巴眼睛,呆愣在原地,没办法作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不是,他,他心仪我?为什么??
他心仪我什么??
“那……那挺厉害的。”
我在说什么??
这种回应简直失礼极了,李不缺感到一阵绝望。这个夜晚应该会尴尬得十分漫长。
但竹山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不悦或者失望,而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连她这副失措的样子在他看来得十分可爱。
“是,是很厉害。”竹山收敛了些笑容,尽量认真地回复,但听起来更像是在哄小孩子。
李不缺的耳朵腾得一下通红,她别过脸,强装镇定地继续巡街,看似平静地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莫,莫要再打趣我了……”
但此时她脑子里已经惊涛骇浪。
回想起来,他的目的确实在一开始就很明显。
指定要李不缺来领路参观,不看别的,就看她平日里的工作生活,衣食住行。
哪个商人会这么考察市场的?分明冲着她来的。
但为什么?他看上她哪了??她相貌平平,跟贤良淑德毫不沾边,家里也穷得响叮当。
突然之间冒出一位相貌英俊,家世殷厚,厨艺精湛的公子哥说心仪于她?
若是平常,李不缺一定认定这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