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牙子差点没勒住马摔下去。
这个数一出,新娘子就不是新娘子了,是一尊活的财神爷。土匪们把她绑上山的时候都温和了许多,生怕财神爷磕着碰着品相次了。
就连山寨里那些最色迷心窍的,也都把心思憋回去了。
那可是十万两!
掉一根头发丝都值几百两!
新娘子一上山就被单独关押,土匪们甚至给她配了个丫头好生照看。
那丫头看着也是被抢上山的,十三四岁的年纪,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手腕上还有着淤青痕迹。
她按照吩咐帮新娘子梳洗,掀起盖头,却发现红布底下的脸还有一层遮了半面的面具。隔着面具,她竟看不出新娘子是丑是美,是喜是悲。
新娘子的头发已经乱了,她就先卸下新娘的发冠,为她重新梳理头发,可梳着梳着,新娘没哭,她却哭了。
“你哭什么?”新娘问道。
小丫头擦了擦眼泪。“我哭娘子新婚,却遭此横难。深陷恶地,娘子不哭不闹,可想必心中是极难过的。”
新娘神色如常。“那倒没有。”
“啊?”
“我就是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人,正好遇到他们抢劫,就顺便换个地方继续想而已。”
“可娘子都已经上了花轿,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李不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可能是因为念头若是不通达,于道有损。”
小丫头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娘子是不喜欢新郎吗?”
“……应当…算是喜欢的。”
“新郎可是德行有损?”
“似乎……也没有。”
“那难道是新郎不喜欢娘子?”
“不是。”
“那娘子还在犹豫什么呢?”
“……”李不缺很难具体描述出自己的想法,理性客观地想,这桩婚事确实百利而无一害,可直觉就是没那么情愿,不知因何而畏惧不前。
小丫头觉既然两情相悦,对方德行无损,那还有什么可犹豫地呢?这世上能有这般好姻缘的女子少之又少。即便这姻缘中有些瑕疵,只要夫妇同心,也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在她看来,这位新娘子简直像是在炫耀。
新娘子始终没有取下面具,岭风寨二当家赵一树趾高气昂地进来,非要看看这个柳家二公子的夫人长得何等天仙模样。
新娘子应了他的要求,摘下面具,露出底下那半张布满疤痕畸形模糊的脸,吓得二当家连滚带爬地大喊着妖怪落荒而逃。
小丫头也没想到新娘子会是个疤脸,吓得摔坐在地上。
李不缺依旧不紧不慢地戴上面具,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惧怕而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没吓哭,你胆子还挺大的。”
得知新娘是个疤脸,山寨里对这十万两感到焦躁不安。柳家会为了个丑八怪付十万两的赎金吗?
刘牙子派人去把新娘子拖出来,但派去的小弟只得到一个“滚”字,就鼻青脸肿地爬了回来。寨中的好汉们一看兄弟被女人打了,气不打一处来,轮着冲进去准备好好收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女人一通。
最后也轮着滚了出去。
被揍得毁了容的二当家捂着脸哭诉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妖怪,力大无穷,打人跟打狗似的。如今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不仅那个女人他们拖不出来,现在就连派去伺候那个女人的丫头都拖不出来了。
刘牙子气得够呛,但看了看身边伤的伤、残的残的兄弟,暂时打消了进去的想法。
但好在晚些时候,柳府还真有人来送赎金了。
只不过来的是个坐轮椅的瘸子。
瘸子虽然坐轮椅,但那气度容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尤其那张俊俏的脸,山寨里缺女人的家伙们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地吞口水。
瘸子自称是柳二公子,来接他的夫人。他只带来三个随从,其中两个随从驾车带着满箱的金银,还有一个戴面具的随从负责推轮椅。
刘牙子使了个眼色,让人去验货。土匪们掀开箱子,满眼银灿灿的银铤闪得他们的眼睛都从柳二公子那张脸上移开了。
但刘牙子并非一个守信之人,他笑呵呵地问竹山,可有见过新婚妻子啊?
“不知好汉何有此问?”
刘牙子脸上的刀疤随着褶子被牵引起来,“老子最喜欢成人之美,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柳二公子就在山上跟新娘子圆房吧。”
闻言众匪都哈哈大笑起来。
瘸子配疤脸,怎么不算绝配呢?
几个随从被匪徒们按下,柳二公子则被从轮椅上提起来,丢进了关押新娘的房间。
竹山摔到了脏兮兮的地上,身后的房门被关上,传来土匪们越发猥琐的笑声。他撑起身子,却见自己的新娘正蹲在面前,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她原本极少颜色,今日一身的红衣,映得她颇有些动人心魄。
今日她擦了香粉,不多,但很好闻。这香粉也是他仔细挑的,她的嗅觉极灵敏,若是选了寻常妇人们喜欢用的那些,估计要熏得她鼻子痛。她今日擦了,说明她不讨厌这个味道。
为此他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夫人,你无恙否?”他一见了她,便春风化雨。
小丫头一见到他的脸,也直了眼睛,惊得愣在原地,她这辈子还从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很好。”李不缺灰白的眼睛很平静地看着他。“你怎么亲自送赎金来。”
竹山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用劲撑坐起身子。“我想着……或许我亲自来会比较好。”
“好吗……看着像可怜。”
“若是夫人因此而怜我,那也算是好事呢。”他说起情话来语气婉转,叫旁边的小丫头听得面红耳赤。
李不缺看他那么费劲才支起一个坐姿,便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