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理解,难以想象。
难道此时此刻,也仍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吗?
这堆画里除了她的画像,还夹杂着几张肖似她却又不是她的人。
不戴面具,面容清秀,额上系着红绳,笑得有些狡黠。她曾见过的,在归云山的论武台上。
但此刻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其中的因果关联了,只能落荒而逃。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同屋的郑巧娥问道。
不明白为什么,不明白如何做到。
李不缺似乎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这一整天她都浑浑噩噩的,她既想去找竹山问个究竟,但又害怕见他,举棋不定,一直拖到了晚上燕三和沈晏穿着夜行衣来接头。
对于这几位来说,入柳府如入无人之境。李不缺就是不带脑子也能领着他们避开所有巡夜,直达藏宝阁。
燕三进了藏宝阁,扒开麻袋,专门挑那些小的,贵的物件往兜里塞。
而沈晏环着胳膊,倚在梁柱边,主打一个重在参与。进来之前他就将刀鞘从腰带上卸下来,扣紧了鞘口的扣子。
不多会儿,藏宝阁外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此处应该是被为数不少的家丁护院给围了。
燕三暗叫一声不好,手上动作更麻利了些,麻袋转眼间就被扣上个死结,甩在背上。
几人准备从高处离开,但墙面传来了家丁们翻墙上瓦的声音,这下可真是天罗地网,无处可逃了。
“阁内贼人听着,你们无处可逃,主动出来,束手就擒,尚有生路!”
燕三啧了一声。“柳家付给家丁的工钱还真是不亏。”
沈晏叹了口气。“柳府的护院可都是江湖高手,哪是一般人家的护院可比的。燕神偷,现在怎么说?”
“嘿嘿,山人行走江湖多年,岂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燕三转头看向李不缺,小眼珠子里射出精光来。“对了,小疤脸,你工钱他们结了没有?”
李不缺摇了摇头。
燕三从怀里掏出一把金串子丢给她。“嘿,这下就结了。”
看这俩人一抛一接的丝毫没有被围困的紧迫感,沈晏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不正常。
“小疤脸,老规矩啊,到时候望江楼见。”
“好。”
话音刚落,燕三一个纵身翻上屋顶,掏出石子,声东击西,一转眼就从窗户里飞了出去。屋外的护院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跳离了房顶,遁入黑暗中去了。
一伙护院去追他,剩下的则更加警戒着窗户大门,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离开。
燕三那身俊俏轻功给沈晏都看呆了。“他,他那是法术还是轻功?”
“他哪会法术。”
“哦,这轻功可真是——不对,他是不是丢下我们跑了?!”
李不缺不紧不慢地挑起了博古架上的东西。“反正我又不会被抓。”
沈晏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坑了。
李不缺面色如常:“打也能打出去的你怕什么。”
“我觉得最好还是别打。”
他一个除妖司的刑探,跟着一起偷东西就够荒诞的了,这会儿还得跟苦主动手,若是叫人知道,那可真是天塌了。
不多会,藏宝阁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密密麻麻的家丁护院涌进堂中,将他们二人包围。眼看冲突在所难免,沈晏立刻弓直了身子,握紧了刀鞘。
到这会儿了,李不缺还在不紧不慢地装小玩意,对周围护院视若无物。燕三拿的都是既小且贵的物件,但李不缺则全凭心情和眼缘,只拿看着觉得有意思的。
护院们将他俩围起来,却并没有上前,人群让出一条道来,柳大公子与许管家款步走来,从容不迫地看向包围里的两个小贼。
护院们咬牙切齿,想冲上前去拿下贼人,却被柳大公子抬手制止。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李不缺终于转过头来挑眉看了眼柳钰和那管家老头,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挑东西。
“我柳家素来尊重江湖豪杰,广交四海。阁下这般胆识本事,柳某有意结交,这些小玩意便当做见面礼,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只见李不缺十分随意地将手里的一只通体剔透、不见一点杂色瑕疵的翠玉壶拿到了架子外,松手,任由翠玉壶摔了个粉碎。
这一声摔得沈晏心惊肉跳,柳钰的眉头也随之跳了一下。
“看来阁下并不在乎这些小玩意儿,可否直言,来我柳府究竟所求何物。”
“我要见他。”
“谁?”
只一瞬间,短刀擦过柳钰耳畔,插进了门框上。
“竹山。”
柳钰的呼吸乱了一瞬,但转眼又恢复如常。“不知阁下姓名。”
“李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