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周谢忱都待在研究所里,只是和前一周的形单影只不同,这回他的身边多了个少年。
那人不仅主动承担起送资料、打印文件的琐碎事务,另外到了晚上,当大家都在为晚餐发愁时,少年会准时带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来到谢忱身边。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让原本沉闷的研究所多了几分烟火气。
还有一次任彦的助理过来找他,刚推门就见少年正站在谢忱身后,双手在他的肩膀上揉捏着,而谢忱则一脸惬意的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勤勤恳恳的“按摩服务”。
众人羡慕不已,说谢忱上辈子攒了多少福才能得个这么听话的弟弟。
攒福?谢忱不这么觉得,他更同意自己是造了孽,这一世是他的报应。
今天是给钱教授交论文初稿的日子,谢忱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仔细的将全部数据和资料都拷进U盘里,随后又给教授和韩博士各发了一份电子版,确保万无一失。
任彦坐在谢忱的对面,静静看着他指挥陆元将打印好的纸质版,按着他标记好的页码一一贴上便签。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谢忱,一作的事你想好了吗?”
谢忱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银框眼镜后的黑眸深邃如浩瀚银河。他顿了顿,语气平和的说:“我只是做了些实验和数据收集,最多只能算个二作。”
任彦却不认同:“但论文初稿是你写的……”
“可你是项目负责人。”
谢忱打断他的话,继续说:“当初找申请经费还有研究设计都是你操持的,再说了,初稿是我们一同写的。”
“……”
陆元瞄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谢忱,明明他每天都来送饭,监督谢忱一日三餐,但他哥还是消瘦了很多。他有些不满的瞪着任彦,手下翻页的声音也加重了几分。
都是人精,任彦自然看得出陆元似乎对他有些针对。
不过他转念一想,人家是亲兄弟,自然更向着自家人,这也在情理之中。
任彦叹了口气,说:“老韩和我说了,是你答应教授在一周内收集完核心数据,才让那件事没有闹大,给我留了一丝颜面。”
谢忱抿着唇,没吭声。
“我那时候真的是鬼迷心窍了,脑袋一热竟然想着走捷径,用别人的数据来蒙混过关。我也明白这绝对是严重的学术不端行为,一旦东窗事发,我这职业生涯可就彻底完了。”
当时谢忱拿着通宵写完的数据分析报告,满脸疲惫却又坚定的站在他面前时,他几乎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立刻联系了技术组那边,借口说有误及时暂停,然后传了谢忱和韩博士一起做的最新数据。
事后,虽然谢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也没有提及此事,对他的态度也恢复了往日那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但这让任彦更加愧疚。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思来想去最后把已经构建好的论文框架发给他,明着是让他撰写初稿,实则让出了一作。
见谢忱沉默,他又赶紧说:“你就别推辞了,这次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所以这次你拿一作实至名归。”
陆元已经手脚麻利的贴完了,谢忱合上电脑,看着手边那厚厚一沓A4纸,每一行、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这段时间的心血和希望。
都说用心写出来的论文,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珍贵。谢忱觉得对极了。
他抬起头,看着任彦那双充满感激和愧疚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兄,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我帮你,也不是为了一作的位置。”
在他心中,有些原则比名利更为重要,他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任彦点点头:“我知道。”
他心甘情愿让出一作位置,这次他欠了谢忱一个天大的人情,远远不是一篇论文的一作能够抵消的。
至于方胜……
“对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方胜?”想到谢忱告诉他这事一定保密,且只能他们四个人知道,任彦又忍不住问道。
“你和他的关系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谢忱拔下U盘紧紧攥在手里,他并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冬季凛冽的风吹着外面依然葱郁的银杉树,树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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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送去钱教授那儿时大家都在,他提了几个需要小改的意见,又讨论个别有争议的结论,最后教授拍板,认可了初稿中的结论部分。
散会后,方胜快步追上谢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要请他请饭。
谢忱停下脚步,冲他笑笑:“真不巧,家里已经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