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的威胁如同一个打不破的魔咒,终日悬在谢忱的耳边,不断啃食着他那脆弱的神经。
吃饭时,他端着碗,筷子机械似的夹着饭菜往嘴里送,味同嚼蜡;走路时,他脚步虚浮,三番两次差点被自己绊倒;连在研究所核对数据时,看着那些熟悉的数字都会突然走神……
“谢忱!”
韩博士突然重重敲了两下桌子,清脆的声响把谢忱从恍惚中拽回来。
“你最近怎么回事?整天魂不守舍的,遇到麻烦了?”韩博士刚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谢忱用力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有些没休息好。”
韩博士上下仔细打量着他,只见他眼窝深陷,脸色发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他叹了口气:“明天就收尾了,这阵子辛苦你了。”
谢忱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都是大家的齐心协力的成果,对了,师兄那边还是我去说吧。”
其实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研究所忙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能瞒住钱教授。钱教授得知来龙去脉后当即就要把任彦喊过来,却被谢忱坚决阻止了。
最终这件事被暂时按了下来,但钱教授要求谢忱必须在一周内完成样本数据的采集工作。
“也行。”
韩博士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弟弟到了,人在一楼大厅。”
谢忱的眼皮一跳。
他已经连续一周住在研究所了,昨天他回家拿换洗衣物,全程都被陆元像监视犯人一样紧紧盯着,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芒刺在背,夜里还做了噩梦。
韩博士又补了句:“他看起来挺急的。”
谢忱咬了咬牙,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资料:“那我去看看。”
他刚支起上半身,忽然感觉心口处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扎入,下一秒眼前一黑,身影一晃,整个人不受控的向前栽去。
韩博士立刻扶住他,咖啡“哐当”一声坠地,棕褐色的液体滩开一片,还有几滴溅在他的袖口上。
“我没事。”谢忱搭着韩博士的手臂,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韩博士把他扶到椅子上,从对面抽屉拿出薄荷油,拧开瓶盖放在他的鼻间。
清凉的气息立刻冲破混沌,顷刻间仿佛天连灵盖都通透了起来。
谢忱缓过神:“谢谢,低血糖犯了。”
韩博士静静看着他:“你太瘦了,这几天我都没见你吃晚饭。”
“没胃口,想省下时间处理数据……”
“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韩博士突然提高声调,平日温和的脸沉下来。
谢忱抿着发白的唇,喉结滚动两下才挤出声音:“都重要。”
韩博士无奈摇头:“你啊,总这么……”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叩响。
两人同时转头,玻璃外赫然映着陆元的脸。
谢忱的心顿时高高吊起,那张照片如同鬼魅一般又一次浮在眼前,甩都甩不掉。
门锁“咔嗒”一响,谢忱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韩博士见他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陆元单手插兜,面无表情扫了他一圈,一句话没说,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迅速撕开包装,直接塞到他哥嘴里。
“唔!”谢忱还没反应过来,甜味先一步在味蕾上炸开。
是糖。
还是樱桃味的。
不知怎得,谢忱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他抬起头,问着来人。
陆元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爷爷说打不通你电话,让我过来找。”
谢忱愣了愣,摸出手机时弹出条欠费短信。他这才想起前几天本想充值,结果一忙就给忘了。
他麻利的充了一百块话费,又问:“爷爷有什么事?”
“他说存折找不着了,要取钱包红包。”陆元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
春节将至,整条街都洋溢着节日氛围,连行道树上都挂满了红彤彤的平安结。孙老头早早就备齐了春联和鞭炮,囤了满冰箱的年货,就等着除夕夜的团圆饭。
“存折应该收在衣柜里……”谢忱话说到一半又改口:“算了,我明天回去找。”
“他今天就要。”陆元用笔尖轻敲着桌面。
谢忱皱起眉头。
韩博士始终在观察着两人的互动,他注意到谢忱捏到发白的手指,而陆元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视线全都盯在谢忱身上。
像饿久的狗在馋一只肉肘子。
“银行五点就关门了,一去一回来不及。”谢忱说。
“我只是带话,怎么取哥自己看着办。”陆元凑近了一些,露出森白的牙:“还是说,家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哥不敢回去?”
谢忱猛地抬头,撞进对方漆黑的瞳孔里。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某种像是威胁的暗流在涌动。
他喉咙发紧,说:“二妞上次咬了我,一点都不乖。”
陆元笑了:“我教育过它了,这次我保证,它只会冲你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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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博士本想送他们下楼的,但谢忱拒绝了。
“我真没事。”谢忱的声音虽还有些虚弱,但脑袋已经不晕了,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些血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