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有其他想法吗?”
他谨慎发问,达提亚娜知道他在想什么,秒答:“没有。”
但这配上她纹丝不动的嘴角弧度显得毫无说服力,塞萨尔梗了一下,没等他想好该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她就贴心地给出了解释:“我只是在提前适应可能的无聊生活。”
“无聊……”
显然有人代号入座了,她有些苦恼地歪头,想了想尽量委婉地说:“并不是指眼前的事,你懂的,社交有时是一种灾难。”
这样说他就理解了,甚至感同身受,他想象着贵族交往间的身不由己,忍不住面露同情。
“但也绝非你想的那样,再看就不礼貌了。”
“咳,”塞萨尔掩嘴清咳了一下,“刚才说到哪了?哦,说到赞助画家。”
“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接收弃婴的机构,”达提亚娜提醒道:“你知道姓氏是有起源的,跟地名,工作等东西有密切关系,我没记错的话,埃斯波西托源于弃婴,意为受圣母保护的孩子。”
孤儿院也算是艺术创作里比较常见的取材地点了,孩童在面对成年人时,无论是精神还是□□都天然处于劣势,孤儿院又是比较封闭的环境,如果掌控一切的成年人起了坏心思,小孩子们几乎是没法反抗的。
“同时你的消息也提醒了我,你可以关注下一个名叫菲罗·克奇的作家,他可能也在助力公益,或许能帮助你缩小范围。”
菲罗·克奇,名单上的可疑人物,达提亚娜之前忽略了公益敛财这一点,她把重点放到作家的宣传作用上,更关注对方以奇诡出名的作品。
以目前的推测来说,相对好的情况是医生罗伯特·埃斯波西托是在离开孤儿院后接触到了神秘知识,坏一点的情况,就是整个孤儿院都是异教徒的后花园。
不提调查队那边对后续的调查,这边对前因的推论总算有了些进展。
“不过如果你要去,最好找个代理人,防止出现意外,搞不好会被抓去传销哦。”
不否定孤儿院掌握阴间手段的可能,一切要以最坏的猜测为前提,谨慎总比无知无觉地掉进陷阱好,她以自己丰富的作死经验提议到。
塞萨尔谦虚地接受了。
“我大概有段时间不能出门,有什么事可以到凇林堡找我。”
抛开亲人对她人身安全的担心不谈,如果定下婚约对象,多半要花时间增进感情,达提亚娜可不想因为结婚的事耽误她预言师的修行,也就是说她不准备中途辍学,所以婚礼势必得推迟到她毕业以后,这不单关乎她自己,还需要跟男方商量,所以即便没有母亲禁足的要求,她也要花时间跟婚约对象讨论,事成之前不太方便出来见塞萨尔。
塞萨尔不知道达提亚娜这边的情况,他没有多问,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还可以写信给你,用最快的速度递到里奇先生手里。”反正多半是要写字交流。
里奇是管家的姓氏,她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看来你对此适应良好。”
“从前我可没想过我能适应得这么快,这其中一定有你的帮助。”
“我的荣幸。”
两人推着手推车,一路闲聊着回到海岸,离得越近,欢呼声越响亮,事实上此时城里也没比这安静,那一长桌的食物酒水正适合开宴会。
达提亚娜离海越近,脚步就越慢,纵使被人群包围,也无法驱散骨头缝里的寒冷,即使如此,她仍紧盯着起伏的海水,好像这里只有她和它两种存在。
海下的颜色越来越深,她就这样凝视深渊,直到与它同时苏醒。
“海,是海……”
海浪像巨人的手一样高高扬起,或许应该称之为海啸,那遮天蔽日的水流一刻不停地下落,在重力的影响下,这个怪物会像水泥板一样,只等砸下来。
达提亚娜嗅着浓郁的腥味,身体本能地颤抖,为惊人的灾难恐惧,然后在莫大的伟力下应激似的动弹不得,但在这之中她又清晰地感受,心底隐蔽的期待和欢喜。
如果,如果……
她抖得越发厉害,没有思考,只有莫名情绪的驱动,她抬起手,花束进入视线,但它烧了起来,在火中化为焦灰,很快随风飘散。
从心脏涌出的热量很快席卷全身,常年冰凉的体温骤然升高,血液似乎都因高热发亮,像被岩浆描绘的土地,指尖的刺痛提醒她,她也将燃烧殆尽。
“你还好吗?”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如一道惊雷撕裂了幻象,人群的声音回到耳边,达提亚娜在喧闹的环境里怔愣片刻,低声道:“我没事,谢谢你,好心的先生。”
这位先生很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俯身把她掉的花捡了起来,人群密集,花朵不可避免地被踩坏了一点,他把沙土拍了拍,用手帕重新系好才递过去。
“你看起来需要休息,也许远离人群会让你好些。”
达提亚娜还没缓过来,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她本能地顺着引导离开了人群。被热情的人们塞了杯酒的塞萨尔刚挤出人群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很快靠过来,因为不方便开口,他只是用眼神传递了自己的担忧,就这么一会儿,老乡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她静静望着海,良久才道:“真吝啬呢,尼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