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食的痛苦,血液深处的哀恸,一切都令她窒息。
她企图从泥潭里挣扎出去,吸一口新鲜空气,但最终还是徒劳地陷入冰冷的黑暗里。
“我梦见一人客死他乡,可身边并无熟人在场。”
屋主人眼中烛火跳动带来摇晃的影子在墙壁上窜来窜去,他被墨水浸染的手指在下巴上留下黑印,那些怪味道的水淌过他的下唇,滴滴答答地落到裤腿上。
他渴求知识,脑中却塞满混沌。
“当地农夫帮忙,把棺材板儿钉上,将她的孤魂埋葬。”
站在混沌中心的女人静静看着,明明背对着他,他却感觉自己被注视着,她的影子包容一切,所有光和灰尘。
他看到她转身,朝他走来,身上带着海水的气息,当他恍惚低头,才发现那腥气是自己的,衣服哒哒滴着水,手心还有些反光。
“两根木条钉成十字架插在她的坟堆旁,周围还把柏树栽上。”
她抓住他的手臂,那一瞬间,他的鼻腔里都是风的气息,非常干燥,像来自沙海。烛火越来越旺,他本不觉得,直到余光里大盛的火光和扑面来的热气提醒他。
木柜开始坍塌,不停有烧焦的碎屑掉下来。
“她躺在地下,头顶漠然的星光。”
“最后我把两行字刻在她的碑上……”
她扯了他一把,几乎将他拽起,他无法思考,只看到她的嘴唇开合,他的大脑在尖叫,荆棘箍住他,最终在灼烧和窒息中彻底失去意识。留在他知识里的,只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和一只紫色眼睛,这个两张面孔的女人。
“她比你的初恋情人美丽,现在却长眠此地。”
“哈!”
达提亚娜惊醒,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喘气声,胸腔起伏的频率甚至让她有些疼痛。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脏咚咚直跳,冷静了一会儿,她开始查看周围环境,还是那个书房,还是那几个人,不同的是,现在除她以外的三个人都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昏迷不醒。
她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退到角落,而是仍站在卡佩罗小姐身边,卡佩罗小姐蜷缩着像只虾爬子,仆从倒在门边,像喝醉的烂泥。
至于屋主,她扭头,屋主瘫在椅背上,虽然场景完全不像,但她还是莫名想到了前世一副很著名的画《马拉之死》。
她收回视线,蹲身去看这里最无辜的人,一开始她完全没有察觉,直到意图扶对方起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的时候,她才发现一点端倪。
对方的体温很高,是会让人怀疑她高烧的程度,过高的温度让她融化得更快,皮肤上拖出几个彗星尾巴,在达提亚娜惶恐时,温度又迅速降下来,最低的时候一度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死了,冷得像冻在太平间的静默先生。
她不自觉地松手,暂时不太想观察这莫名的状况。
仆从和屋主身上都没看到明显的异变,只是仆从趴着的地方有一滩与他身体轮廓重叠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下的印子,屋主则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都贴在脸上。
达提亚娜有些不适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或许是因为半神残留的原因,她是最早清醒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周身没什么变化的。
这是个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顺手拿走了书桌上的蜡烛,还好大家发疯的时候没把这个打翻,趁着其他人都还晕着,她举着蜡烛打开门,走进漆黑的过道,准备探一探路。
就算不巧被发现了,她也可以推说是之前脑子不清醒。一旦承认了自己有病这个设定,就好像卸下了包袱,变得无敌起来。
达提亚娜理了理装饰领,一边走,一边留心道路结构。
很快她就意识到,这里的地下构造有些复杂,毫无意义的拐角和走道让她有些迷惑,这种设计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如果不是受限于某种条件,她想不到这么设计的理由。
她企图在脑海中重现自己走过的路,这有些困难,或许借助纸笔会更方便。
一路走来她看到的房间几乎都打不开,她贴在门上仔细聆听,也没听到声音,但她顺利找到了上去的楼梯。
一般人家的地窖,也就是搭一个梯子,地下存储一些木桶,也许会有木板分类隔开,但也不会太复杂,主要是方便拿取,一开始达提亚娜还觉得这样复杂的地下室,应该配个楼梯,没想到只是一个梯子。
她试着爬上去推了推头顶的门,纹丝不动。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小心摸索,试图找到锁扣,但她上上下下,顺着边沿把门都摸遍了也没找到锁头。
她想了想,这个地窖口可能配了机关。普通人家得地窖用木板盖着,配个门闩就好,而这里,屋主既然把地窖建得这么有仪式感,那为了隐蔽性,用机关锁门也挺合理,否则她应该会面对更严密的监视才对。
达提亚娜离开楼梯抖了抖裙摆,她沿着走道往回走,蜡烛为她照亮周围的路,直到前方拐角,黑色的影子映在她左边的墙上。
“……”
她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心跳加快却下意识屏住呼吸。
不对劲。
蜡烛的光不强且是局部点光源,以她正对拐角的面向,影子怎么都不可能照到左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