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姜明月重重点点头。
“那……”小花子紧咬嘴角,迟疑片刻后握紧掌心白玉平安扣,不敢相信的确定,“姐姐,这样好的东西,当真要给我吗?”
好东西……
在饥饿了太久的小花子心里,定义东西好坏的标准竟是能否换肉包子,有那么一瞬,看着面前说起肉包子就忍不住双眼放光的小花子,姜明月觉得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挤在乞儿堆里饿三天才能饱一顿的日子,在当时的境况下来看,是何等的凄惨,可如今再回首,却是那样难能可贵。
而贵,大约就贵在饿三天才能饱一顿的当时,有那个人的陪伴。
想起那个人,她不知第几百、几千遍的,不可抑制的红了眼。
但见她双眸赤红,小花子一下慌了神,他如朝西跪拜时毫不犹豫扔掉白玉平安扣一样,再次毫不犹豫的将紧握于掌中的白玉平安扣高举至姜明月眼前,切切道,“姐姐莫哭,姐姐若是舍不得,我便将它还给姐姐。”
看着被推到眼前,在瞳仁里倏忽放大的玉扣,姜明月喉间一哽,她抬手学着记忆中那个人安抚自己的方式,将掌心落到小花子后脑勺上轻轻拍了拍,“姐姐不是舍不得,姐姐只是想起了一个这辈子再不能相逢的故友,很是伤情,这个……”
握着小花子的手推回那枚白玉平安扣,姜明月把声儿放的软些,再软些,“就当作是你没忘记阿爹阿娘话的奖励,好了,风寒雪重,莫在外头乞食了,拿着这个堂堂正正填饱肚子,回你落脚的地方去吧。”
京都城的花子如何,姜明月并不了解,但她清楚的知道,边疆的花子无论浪迹何处,都会尽可能的先给自己寻一方栖身的庇护所,那庇护所可以是大户人家的墙角根、是平民寒舍废弃的牛棚、是七穿八洞萧条飘摇的破庙,又或是……
总之,边疆的花子就算没有家,也会习惯性的给自己的躯壳找个停泊处。
听罢姜明月的话,小花子先是低头看了看掌心因为谨记阿爹阿娘嘱托而得来的赏赐,再抬头看了看手执长剑的黑衣侍者,最后,将怯生生的目光小心翼翼落在黑衣侍者的少年主子身上。
约莫是少年主子威严太盛,小花子只很快的一瞥,便赶忙挪开目光。
握紧掌中可以换很多肉包子的稀罕物件对着天仙儿似的姐姐磕了一个响头,小花子起身,一溜烟跑远。
姜明月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那个从遥远故里逃荒而来的十岁孩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其身影消失在长街拐角处,她才调转方向一头扎进罄书楼。
站在楼中最高层,凭栏望,群山在层层雪幕之后,而边疆在重重群山之后,她任凭目光向远眺了又眺,仍眺不见有关于故里的丝毫踪迹。
在她泄气的时候,有人拿着一块帔帛将她自后紧紧拢住,擎着几许嫉妒、几许无可奈何的语气问,“姐姐要奖励别人,何故拿我的东西。”
“拿你的东西,是对你的惩罚,”姜明月回头,面色似栏外飞霜一样寒凉,“不止是你的东西,小乞儿,倘或有朝一日你被滔天权势泡成了同京都城里那些人一样是非不分的坏水,便是你的小命,我也要得。”
当街一句叶朝歌和一句女菩萨,不费吹灰之力的就令少帝变了脸,而现下这句千般不恭万般不敬、裹挟着十足十威胁之意的话儿,却没掀起少帝一星半点的怒意。
“若有朝一日,姐姐想要我的命,只消说一声,我定立马洗净,主动将脖颈儿搁到姐姐刀下,只是,”小乞儿皱了皱眉,如麻愁绪在阙中薄薄铺了一层,“这京都情形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到处都是眼线,步步都是算计,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的命算不得什么,但姐姐的命顶顶金贵,我不许姐姐有分毫意外,所以……”
同一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同一个请求,求了一回又一回,有骨气的儿郎早该罢休,可偏偏……
偏偏他在面对擎小总愿意分他半个馒头的姐姐时,最没有骨气,所以他契而不舍的复说了一遍、求了一回——
“姐姐,入宫吧,只有你在我眼跟前儿,我才能时刻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