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打死人了?”万玉沙用团扇轻轻挡住朱唇,像是吃惊,又似是毫不在意:“倒是的确麻烦了些,倒也好说,你去多领些银子出来,再将王爷身边的吴澜请来,我交代他两句,让他同你一起去,务必要把事情处理的清爽。”
“不是,皇子妃。”曹姑姑声音低沉,哪还有半分方才训斥小丫头颐指气使的样子:“不是打死了人,是这回奴婢那侄儿……是叫锦衣府卫抓去的。”
“锦衣府如今还管印子钱的事儿?”万玉沙听这消息只觉得好笑。堂堂天子护卫,来查市井间这档子的腌臜事情。
曹姑姑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屋外银竹禀报:“皇子妃,何妈妈来了。”
何妈妈是万夫人身边最贴心的人儿,有什么话也都是她来传。
万玉沙与曹姑姑对视一眼,瞧到对方轻轻摇了摇头,才整了整衣摆,扬声道:“快请。”
何妈妈进屋来,瞧都不瞧还跪在堂中的曹姑姑,往旁边一战,向万玉沙草草的行了一礼,也不等万玉沙开口,直接就道:
“皇子妃,夫人托我问您句话,这万家您还打不打算回了?”
这一上来就是好大的罪名。
万玉沙强撑着笑道:“何妈妈,母亲何出此言啊?”
何妈妈面无表情,冷冷的直瞧向万玉沙,并没有因为万玉沙赔上的笑容而有一分缓和:
“皇子妃,四少爷被锦衣府拿了这事儿您管是不管?若是不管,以后万家也不必回了,万家也不当自己女儿出了个皇子妃。”
何妈妈说罢,也不管万玉沙的脸色有多难看,又是草草的行一个礼便转身离去。
“哐”一声清脆的声音,是瓷碗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绿豆冰沙甜腻的香味在屋子里散开。
“母亲……母亲是当真不知道,这万家的一干儿女,到底谁才是最有出息的么?!他万宝玉做什么放印子钱非要拉着你的侄儿?还不是为了打着我们七王府的名号!每每有些风吹草动,自己蹿的比兔子都快,留我们出钱出力的赎人!”
万玉沙冲着何妈妈消失的地方狠声咒骂完,又接连砸了好几只玉盏,坐在位子上顺气。
曹姑姑还跪在原地,转头冲门外喊到:“做什么还不进来打扫?”
万玉沙瞧着银竹和瑞露两个将地上的瓷片和冰沙收拾干净后又退出了主屋,才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听听。”
曹姑姑沉声回道:“方才奴婢家里人来报时,并没有禀明四公子也在一起,如此想来便是锦衣府已然将所有的都摸透了以后在两处分别抓的人。”
万玉沙点头认同:“这倒也的确符合锦衣府一贯的行事作风。”
曹姑姑脑海中有一想法,试探着说出口:“若不然,让郡主先去探探口风?”
万玉沙冷笑一声道:“她能探出什么来,若是不小心再惹恼了陆家的阎王,只怕是三天两头就要来闹。”
“奴婢有一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曹姑姑俯着身子,声音里满是犹豫。
“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在我面前也吞吞吐吐的。”
“此时马上就要宵禁,皇子妃去锦衣府只怕要到明日一早,可即便去了怕是也进不了锦衣府的门。
“不如明日一早,去锦衣府叩个门,给老夫人做做样子,再绕道去锦衣府后门的济安楼坐一坐。”
“济安楼?那个厨娘?”
“是。”曹姑姑即便依旧恭敬的伏在地上,仍能感受到万玉沙灼灼的目光就盯在自己背上:
“前几日陆少府令回京,当晚就去了济安楼。第二日,去了东市的华缎庄,选了布匹,点了最贵的裁缝和绣娘,那量体的师傅去的就是济安楼。还有这几日锦衣府的府卫快要将奕京城中各个药材铺都要踏遍了,那补品可是流水一般的送进了济安楼。”
曹姑姑说的情真意切,仿佛那场景亲眼见到了一般。
华缎庄是东市规格最高的绸缎庄,即便是她贵为皇子妃也不能所有的常服都出自华缎庄。
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白衣厨娘,怎么配和她穿一样的衣服。
“陆栩亲自去的?”万玉沙问。
“华缎庄是陆少府令亲自去的。”曹姑姑答:“药铺倒是没有……”
“够了。”万玉沙一摆手,阻止曹姑姑继续说下去。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向来是棋子,是万家的,亦是七皇子的。
要她风光,她就得风光。要她折腰,她就得折腰。
万玉沙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将这所有的屈辱都压在内心的最深处:“就依你的,明日去济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