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罕见的点了好些灯烛,胡七娘振振有词:“写字最是费眼睛,自然是要亮堂堂的才好。”
但卓逸君却有些心疼这些灯烛,诺诺道:“掌柜的,不然明日再学?”
胡七娘美目一瞪:“你在推诿?你不想学?”
卓逸君连连摇头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那不就行了。”胡七娘将手中常常拿着的团扇立起来敲了一下卓逸君的头顶,示意她坐到桌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懂不懂?”
一鼓作气卓逸君知道,指的就是做事要借着最开始的那一股莽劲儿赶紧做好,至于后面两句……
她不知道。
胡七娘却不着急解释,只狡黠的笑道:“你会知道的。”
用的读物还是陆栩上次让她拿回来的《音律启蒙》,胡七娘似乎瞧不见扉页上的那两个字一样,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卓逸君。
夜深了,胡七娘早已哈欠连连,但卓逸君还有兴致,临着胡七娘写的大字一遍遍练。
卓逸君再抬头,胡七娘早已不见了人影,想来是回去睡了。
不知坐了多久,卓逸君只觉得肩颈和手臂都是酸的,本来只想站着活动活动,却突发奇想想去桑杞巷里站一站。
月色如织,卓逸君正瞧着月亮发呆,忽然就觉得身侧闪过一道影子。
这里可是锦衣府所在地,怎么会有小贼作乱。
卓逸君自我安慰着,但心跳却仍如战鼓一般。
不知为何,明明就在自家门前,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感觉越发明显,卓逸君还是躬着身准备回屋里睡觉。
就在一只脚踏上济安楼门前阶梯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本寂静的小巷忽然传来一声询问,实在是给卓逸君吓得不轻。
“陆大人。”好在这声音还算熟悉,是出现在锦衣府周边也算合理的陆栩。
哪怕这个周边是大人们从不该踏足的后门小巷。
陆栩今日没有穿官服,或是他常穿的有祥云暗纹的袍子,一身黑色还束了袖口裤脚的衣服,忽然让卓逸君意识到,陆栩是会武功的。
以往的那些宽袖,总是给人平添一份文质彬彬。
陆栩瞧到自己一开口发声时,卓逸君不自觉的一激灵,颇有些好笑,上前两部好让自己走出墙边的阴影,免的这个小姑娘再害怕。
“大人是饿了么?可要些宵夜?”卓逸君被陆栩的一笑弄的很不自在。
陆栩摇头。他不过是途径看到这小姑娘在这里才会过来,并不是饿了。
两人相顾无言。
卓逸君压抑着已经翻涌到喉咙处的哈欠,在脑海中思索着告退的话术。
陆栩一偏头,伸手去扯卓逸君的袖子:“你这是练字了?”
卓逸君勾头去看,原来是袖子下面沾了些墨渍。
“随便练了练。”卓逸君笑道:“应该是不小心弄到的。”
两人又无言,卓逸君实在困倦,便忍着困意道:“陆大人,您这是要出去,还是才回来?”
这话刚出,卓逸君就感受到陆栩的目光里多了两份冷意。
这莫不是就是胡七娘说的“不该问的别问”?
可如今已经问出口了,该如何?
卓逸君灵光一闪,一个哈欠呼之欲出,又似乎因为在人前忍了下来,眼睛半睁不睁,行礼道:“那既如此,大人您就请便吧,小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卓逸君站直身子,转身后又是一个大哈欠,一步一晃的进了济安楼,放好门闩,又哈欠连天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进了屋,躺在榻上,卓逸君因为说错话高高悬起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
到底是白日里太累了,卓逸君这一觉睡的直到天亮。
这一夜无眠,卓逸君却不觉得睡的满足,反而后脖颈那里似乎还因为没有躺好有些酸痛。
卓逸君揉着后脖颈,隐约听到前堂有人说话。
那声音熟悉,却又不该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卓逸君一撩帘子,大堂正中的八仙桌前果然是坐着两个人。
一大一小,孔孟舟和小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