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几只麻雀落下,叽叽喳喳,倒显得这无外人踏足的小食间不那么寂寞冷清。
“胡娘子,”卓逸君盯着那在地上蹦来蹦去的小麻雀,忽然开口道:“外人称呼你为掌柜的,这济安楼的东家,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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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七娘背后的伤,卓逸君瞧了,从右肩到腰部,很长的一道伤疤,触目惊心。
她从没有瞧过这么深的伤,之前见过的,也不过是孔孟舟在武学被几个说混账话的小子揍得浑身都是紫青。
胡七娘自己瞧不见身后,金疮药上的潦草,包扎的更潦草。
“这样子,怎么还去屋外吹风?”卓逸君蹙着眉头,轻声责怪。
倒是胡七娘不以为意,趁着卓逸君给她上药的功夫,撩了一缕青丝在手里把玩:“放心,死不了。”
“你这里,还有药没有。”胡七娘原本拿出来的伤药已经见底,可还有一半的伤口没有上药:“锦衣府的人一直盯着我们,今日王大人还起了疑心。我若是出去给你买药,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放心,这奕京城的药店也配不了我的金疮药。”胡七娘看起来云淡风轻:“外面大堂放酒的柜子下,有莲花雕纹的木块,是个暗格的开关,你按一下,将出来的暗格推回去一半,再按一下开关,出来的便是金疮药。”
这机关听着倒是新鲜,与画本子里的都不同。
卓逸君按着胡七娘说的做,果然第一次按开关,出来了一只不大的暗格,暗格里面有两小块金锭,还有一些被包的很是齐整的茶叶。
胡七娘到底好茶。
这暗格推回去一半,卓逸君又按了一下那莲花木块,原本只漏在外面一半的暗格便又往外推出去了许多,漏出另外一格。
这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八瓶金疮药,想来空着的那个缺口,就是已经被用了干净的那瓶。
卓逸君起了心思,将这第二格也只推回去一半,再按一下那莲花雕纹,以为能出来第三格。
只是一切安安静静,无事发生。
探究的心思被打消,卓逸君拿了一瓶金创药后,将整个暗格一起都推回去,回了后院。
胡七娘的脸色依旧不好,失了血色,整个人都更显得苍白瘦弱。
“你这里,会不会还备着什么补血的汤药?”卓逸君抱着一丝的侥幸心理。
胡七娘此刻再要笑,却是显得有些吃力:“小丫头,以往都是我一个人,我受了伤,谁给我熬汤药?”
这话有几分道理。更何况,血腥气还可以用杀鸡宰鱼来掩盖,若是再被人闻出在熬补血的汤药,可真是百口莫辩。
卓逸君将胡七娘安置好,拎了她的荷包出门采买。
胡七娘瞧着出手不凡,暗格中还藏得有金锭,荷包里却是空空,只有几文钱。
若不是白日里陆大人给了一小锭银子,卓逸君还真不知道自己到西市去能买些什么。
后厨的菜架上尚有一把新鲜的菠菜,卓逸君在西市瞧着一屠夫刚收了一只整猪,便出钱买了半副猪肝。
菠菜与猪肝都是补血补气的好手,但卓逸君此刻只觉得不够,多买了江米与红枣。
猪肝新鲜,血腥气尚少,但卓逸君却怕胡七娘此刻体虚,感官格外灵敏,将猪肝先整个的泡出血水,又切片后反复清洗,直到原本的清水不会被猪肝渗出的血水染红,才用酱油和黄酒腌上。
红豆与枸杞本就是有的,出门前便已经泡上了。
只是江米是新买的,此刻现泡,怕是要第二日早上才好,卓逸君便改了方子,抓一把红枣洗净后蒸上,等出锅后淋上桂花蜜,便是很好的甜食。
卓逸君将猪肚片的很薄,只在滚水中上下翻腾两遍,就变了颜色。焯菠菜倒是要另起一锅滚水,也是两三下就变了颜色。
麻油和盐巴调味,用水冲开,便成了猪肚菠菜的汤底。
卓逸君本想着将晨起做好的艾草红豆包,拿去一起吃,只是想了想,艾草似乎是可以入药的,但到底药效如何她却没有了解过,便重新用白面包了红豆泥进去,上锅蒸好给胡七娘端了过去。
胡七娘瞧着面前的一汤一包还有一道甜食笑得很是无奈:“你这倒是显得我以前的伤都是白养的了一样。”
“这些都是益气补血的东西,你能好的快。”卓逸君方才给胡七娘上药的时候瞧了,她背后还不少伤痕。也许因为用的药好,那些伤痕都是只有浅浅的一道印子,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蹭上去的灰尘。
她身后到底是什么人?卓逸君很好奇,但胡七娘总不肯说。
卓逸君也想过要不要将这济安楼上下翻个底朝天,但想来想去也不必麻烦,这济安楼敢开在锦衣府眼皮子底下,明面上能被翻到的东西必定是没有的。
“你不知道,是为你好。”胡七娘这样信誓旦旦的保证。
屋外天一点点黑了下去,该亮的繁星却只剩了隐隐约约的几颗。
月牙本就弯弯,还有一半都被云彩遮去。
怕是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