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君将已经空了的碗筷拿回到厨房,又回来在石桌边坐下。
胡七娘还是原来的姿势,仰着头瞧天,却不知道瞧的是哪里。
“你身上的伤……还好么?”
卓逸君轻声问,似是害怕空荡荡的院中藏着什么腌臜杂碎,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
胡七娘将目光一点点下移,最后对上卓逸君瞧来的视线,嫣然一笑:
“小丫头,你是真的很不错。”胡七娘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又抬头瞧着连云彩都没有一丝的天空:
“你若是想把我交给锦衣府,最好现在就去。不然时间久了,他们是会觉得你和我本就是一起的,只不过闹起了内讧才把我交出去。”
胡七娘的声音轻而柔,仿佛微风一搅就能随风而去,不想被任何人听到。
“我大字都识不了几个,怎么共事?”
卓逸君随口反问,倒是让胡七娘眼神一喜:“你说的很对,这是个好回答。可是你确定他们会信,会管么?”
再多的说辞,也要人听、有人信才有用,卓逸君明白这个道理。
“你若是此刻去了,这济安楼今后都是你一人的,不好么?”胡七娘见卓逸君不动身,又道。
“我去报官,你不跑么?”卓逸君问。
“当然。”胡七娘说的随意,仿佛在说天上的太阳定是会从西边落下的一般。“可无论我是跑了还是被抓了,这济安楼不都是归你了么?”
理当然是这么个理,但换来的却是卓逸君的一声轻笑,仿佛胡七娘不过是在说什么俏皮话来拉家常一般。
她笃定的摇头:“你这食间没有生意,我不要。”
这话说的似是充满童真烂漫,哄得胡七娘十分开心,可笑完,胡七娘又偏头定睛瞧着卓逸君问:“你可想好了?”
卓逸君不答,也偏头看向胡七娘,反问道:“千川哥哥……和你,是一起的?”
这话问的很轻。
能不能得到答案,能得到怎么样的答案,她都全然没有数。
却还是要问。
胡七娘轻笑一声,眼底似是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他太文弱,够不上和我一起。”
还好不是。
卓逸君心中落下一块重石,又微微蹙着眉问出了自己第二关心之事:“那……你会死么?”
胡七娘合上眼,嘴角却还是勾着的,向上仰了仰头,直面着阳光:“早晚都是要死的。”
“那你死了……也会杳无音信的消失么?”
这话问的奇怪,换来胡七娘侧目一瞥,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小丫头似是意有所指,却不知道指向何处。
“这不是还有你会记得我么?“胡七娘嘴角勾起笑,仿佛浪荡的公子哥在调戏街上初见的美人儿。
“有你记得,想来也算不上是杳无音信的消失。”
这样轻佻的话并没有换来卓逸君的展颜,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口:“你可知道陶清?她是不是你的人?”
胡七娘这才正式重新打量着卓逸君,连带着不自主的将身子都坐正了些,已经开始西斜的日光洋洋洒洒的落了她满身:“陶清?”
卓逸君点头:“算起来,她今年二十一岁,渌州金乡县人。”
“也在慈幼局呆过?”
“也在慈幼局呆过。”
“那没有。”胡七娘答得肯定:“名字,年龄,籍贯都可以改,但我这里的,过往经历必定会被查,没有出自慈幼局的。”
“哦。”卓逸君低低的应了一声,眼神中看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这便是之前你说,你要留在奕京的原因?”
“是。”卓逸君答得干脆,只是这一句话后就再无应答,两人似乎只是寻了一个好天气,在小院中晒太阳。
“我可以帮你。”良久的静默后,胡七娘忽然开口。
卓逸君偏头看向她,胡七娘再次开口:“我可以帮你找她。”
回应她的依旧只有从院中走过的簌簌的风,若不是胡七娘瞧见卓逸君的动作,简直都要以为自己并没有开口。
“只是帮你找她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