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的筷子掉在桌上。沈青禾从柜子里取出个铁盒:"把这些带上。"
盒子里是楚医生的《金匮要略》和林冬梅养父的笔记本,用红绸布包得整整齐齐。
"还有这个。"林冬梅掏出沈青禾白天给的戒指,"十周年快乐。"
沈青禾惊得汤勺都拿反了。铁柱笑得前仰后合:"我早就看见啦!青禾妈妈藏东西还是没长进——"
他的话被一个拥抱打断。林冬梅和沈青禾同时抱住他,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融成一团。
"记得写信。"林冬梅闷声说。
"每周都写。"铁柱保证。
沈青禾突然想起什么,从书桌抽屉里取出沓信纸:"用这个写。"
纸上是"楚林方"的专用信笺,抬头印着药材基地的照片——竹篾棚在阳光下泛着金色,远处依稀可见三个人影。
铁柱翻到背面,发现还有行小字:"家书抵万金"。
雪又悄悄下了起来,覆盖了药材基地的每一个角落。育苗棚里的新苗已经冒出了嫩芽,那是他们从青峦山带来的金线莲种子,在南国的雪地里安静地等待着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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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1978年立夏,东南沿海的晨雾还未散尽。宁婉清被刺骨的海水呛醒时,右腿正卡在礁石缝里。浪头打过来,咸腥的海水灌进鼻腔,她恍惚看见自己昨天还捏着的设计稿在办公桌上被空调吹得微微颤动。
"要死要死!"她扑腾着抓住湿滑的海藻,指甲缝里立刻塞满黑绿色的黏液。最后一次记忆是加班到凌晨三点,怎么转眼就泡在海里?又一个浪头砸来,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抓住扁担!"
清亮的女声刺破浓雾。宁婉清眯着眼,看见一根竹竿破浪而来。她拼命抓住竿子,被拽出礁石时听见"刺啦"声响——的确良衬衫在石头上刮出半尺长的口子。
林秀芬蹲在舢板上倒抽冷气。这个浑身湿透的姑娘穿着她从没见过的紧身裤子,露出的半截腰肢白得像刚起锅的豆腐。她慌忙别过脸,却瞥见对方手腕上泛着冷光的金属表盘。
"谢、谢谢..."宁婉清趴在船沿干呕,海水从发梢滴在生锈的船钉上。她盯着铁锈看了三秒,突然抓住救命恩人的粗布衣角:"现在哪年?"
"啊?"林秀芬吓得往后缩,舢板剧烈摇晃。她今年刚满十八,见过最奇怪的事不过是隔壁王婆家下崽的老母猪咬了公猪的耳朵。
宁婉清看清对方藏蓝色裤脚沾着的泥点,还有那双粗糙却修长的手——右手虎口有颗朱砂痣。她眼前发黑,耳边嗡嗡响着昨晚收音机里重播的《1978年元旦社论》。
潮水退去时,舢板搁浅在滩涂上。林秀芬偷瞄这个怪人清点随身物品:防水背包里的"小镜子"会发光(其实是手机),印着外文的卫生巾包装袋,还有半包受潮的饼干。她咽着口水看对方把饼干掰成两半。
"吃吧。"宁婉清递过来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林秀芬低头咬住饼干,尝到从未有过的甜香。她不知道这是二十一世纪某宝网红焦糖饼干,只觉得舌尖发颤。
"我叫宁婉清。"
"林、林秀芬。"
两只手相握时,滩涂上的招潮蟹齐齐举起螯足。远处传来吆喝声,林秀芬突然跳起来:"我爹!"她手忙脚乱把宁婉清推进礁石后的洞穴,又折返回来塞给她一件粗布外套:"千万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