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被省报记者抓拍下来,第二天登在头版:阳光下,穿白衬衫的乡下姑娘和蓝裙子的城市姑娘并肩而立,一个指着晾晒中的药材,一个微笑着递上茶盏。照片配文是《新长征路上的"她力量"》。
挂牌仪式后的茶话会上,林冬梅看见周局长坐在角落。这位前卫生局副局长现在挂着闲职,额前的白发比半年前多了许多。当专员夸赞"楚林方"的创业精神时,他手里的茶杯突然倾斜,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了自己手上。
"嘶——"周局长狼狈地甩着手,与林冬梅目光相接时,脸色变得煞白。半年前那杯他故意泼向林冬梅的茶,如今以同样的温度回到了自己手上。
沈青禾适时递来一块手帕:"周局长,小心烫。"
她的笑容得体大方,却在转身时偷偷捏了捏林冬梅的手指。这个小动作被铁柱看见了,小家伙立刻有样学样地挤到两人中间,一手牵一个。
傍晚送走所有客人后,三人坐在院子里乘凉。铁柱趴在石桌上写作业,沈青禾翻看今天的订单,林冬梅则清点着收到的名片——省药材公司、地区供销社、甚至还有医学院的实习邀请。
"看这个。"沈青禾突然推过来一封信,"南方药材基地的邀约。"
林冬梅凑过去看,发丝垂在信纸上。沈青禾很自然地帮她别到耳后,指尖在耳垂停留了一瞬。铁柱突然抬头:"姐,老师让写《我的家庭》作文,我能写咱们三个吗?"
"当然能。"林冬梅揉揉他的脑袋,"想写什么?"
小家伙咬着铅笔头:"写你怎么教我认药材,青禾姐怎么教我写字,还有咱们一起种雪莲......"他突然压低声音,"能写你们晚上偷偷牵手吗?"
沈青禾一口茶喷了出来。林冬梅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自己从脖子红到耳根。
三天后,铁柱的作文果然引发了轰动。班主任亲自来家访,看到满墙的奖状和正在炮制药材的三人后,推了推眼镜:"这...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家庭。"
他临走时带走了铁柱的作文本,说要推荐到县里参加比赛。那天晚上,沈青禾翻出边疆带回的银镯子,在院子里单膝跪地给林冬梅戴上。
"虽然现在还不能......"她的声音有些抖,"但我想给你个仪式。"
银镯内壁刻着"1975-forever",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铁柱兴奋地绕着她们撒晒干的花瓣,嘴里喊着"新娘子",惹得隔壁张婶探头张望。
林冬梅扶起沈青禾时,发现她的手心全是汗。这个在听证会上侃侃而谈的专家,此刻紧张得像第一次上山采药的姑娘。她突然想起初见时那包龙井酥的甜味,想起雨夜里交握的手指,想起边疆来信中夹着的雪莲花瓣。
"我也有东西给你。"林冬梅跑进屋,取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她亲手缝的香囊,装着两人第一次一起采的金线莲。
沈青禾把香囊贴在胸口时,铁柱突然挤到中间:"我呢?"
两人笑着同时亲了亲他的脸蛋。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院墙上,重叠成一片。
夏至那天,"楚林方"正式注册了商标。铁柱的作文获得县里一等奖,被贴在加工坊的公告栏上。林冬梅开始学会计课程,沈青禾则忙着设计南方药材基地的图纸。
晚饭后,三人照例围坐在院子里。铁柱用蜡笔在图纸角落画了栋小房子,郑重其事地标注"我们的家"。沈青禾和林冬梅相视一笑,把这张涂鸦贴在规划图正中央。
"等基地建好......"沈青禾指着图纸。
"等铁柱放暑假......"林冬梅同时开口。
两人笑出声来。铁柱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问:"青禾姐,我以后能叫你妈妈吗?"
院子里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沈青禾的眼泪砸在图纸上,晕开了"生产基地"四个字。
"能。"她哽咽着把铁柱和林冬梅一起搂住,"我们本来就是一家的。"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晾晒草药的竹匾上,流过养父那本翻旧的笔记,掠过楚医生那本《金匮要略》的扉页,最后停在三双交握的手上——一双带着采药留下的茧,一双有着握笔磨出的痕,还有一双小小的、沾着蜡笔屑的手。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像是新旅程开始的号角。
番外篇·南国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