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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笼般的筒子楼闷热阴湿,挤得密不透风的隔壁几户传来呛人的油烟与叫嚷声。
乔鑫压低了帽檐,畏畏缩缩地张望着四周,回到自己在校外的出租屋。
刚走进十几平米的背阴房间,乔鑫立刻发疯似的将所有门窗锁紧,如神经质般的,把床头柜抽屉里乱七八糟的杂物统统倒出来——
全是花花绿绿的狴犴会所通行券根。
他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回会所了。
这一周他像是被恶鬼缠上,无论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一道窥伺的目光阴冷地紧盯着他,逼得乔鑫濒临精神崩溃了。
他连学校都不敢再去。会所那边如果知道他对应烛予说漏了嘴,必定不会放过他。
要不了多久……讨债的人就会找到学校、就会曝光所有的丑闻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乔鑫吓得缩到被窝里,颤颤巍巍地摁开关机了两天的手机。屏幕上骤亮的光线照得他面色惨白,几十个未接电话如弹射般涌上来。
看到列表里的“爸”,乔鑫猛地瞳孔一缩。
“……喂?爸。”
乔鑫回拨了过去,声音发着抖,“怎,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小鑫啊,爸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惹什么事。”
电话里父亲的嗓音沧桑又沙哑,像在故作轻松似的,笑呵呵道:“这两天你妈总说家门口有什么人老晃荡,心里有点不安。”
这话却如一把钝刀扎得乔鑫险些喘不上气。霎时间,他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脸上已经吓得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父亲絮絮叨叨的话还在耳边继续,“小鑫啊,上次你说的在学校做的兼职,实在太累咱就不做了,家里欠的债爸来还……”
“……爸。”
乔鑫艰涩地开口,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嘴唇蠕动着,“你跟妈……这阵子少出门。”
明明已经入夏,屋内却冷得如冰窖。乔鑫挂完电话后,双目空洞地看着散落一地的会所券根。
蓦地,他突然翻动起满地的狼藉,摁在地板上的手一顿,握住了那把美工刀的塑料壳。
……
“老板,乔鑫最近在躲,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们的人在跟他。”
按照应烛予的指示,阿冀派人盯了乔鑫几天,发现对方神经兮兮地整天都在出租屋里不露面,偶尔几次出门,也都是蒙头掩面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阿冀见识过应霆的某些手段,当然也清楚乔鑫目前的处境。他怀疑对方可能也被应霆的人盯上了,所以没敢打草惊蛇,只向应烛予汇报情况,等待下一步动作。
不过应烛予似乎没打算过分插手,“没事,把他看住就行,确保他每天还活着。”
闻言,阿冀顿了一下,连忙应下,又继续汇报着新建艺术馆的开工进度。
相比起应霆在宴会上出的阴损招数,艺术馆项目推进得要顺利很多。但应烛予并没有认为是应霆放弃了动手脚,毕竟俞庭树或许就是对方最大的设障。
应烛予问:“慕容教授那边谈得如何了?”
阿冀一愣,下意识多嘴了两句,“老板,我以为慕容教授是您故意给郑哥透露的,咱们上次联系的还是俞教授。”
应烛予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淡,有些意味不明,“我跟你吩咐这些,像是在开玩笑吗。”
“抱歉老板。”
阿冀立刻低下头,“我马上重新跟慕容教授约定面谈时间。”
尽管应烛予阴晴不定的性格让人没法揣测,但这次阿冀确实以为慕容淼只是对方引郑琛入局的一个烟雾弹。
没想到应烛予真有替换合作方的打算。从项目开始前就绸缪合作的俞庭树,策划书里大多数细节都是以俞庭树的情况量身裁定,可应烛予竟然能果断到说换就换。
不过阿冀想错了一点,其实应烛予并非是真的要“放弃”俞庭树。
阿冀离开后,应烛予单独联系了柳婳。
虽然柳婳已经毕业几年了,但在书法学院的人脉仍然活络。她大致提供了一下乔鑫这个学生的消息,说是对方确实受过俞庭树指导,但并非像那些“书法天才”一样开过什么书画展。
也许是天资不够,乔鑫的课业成绩也非常普通,除了脸长得文弱清秀些,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气质,他在书法学院里根本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存在。
听到柳婳收集的信息,应烛予不免想起让阿冀调查的背景。乔鑫的家境同样普通,前几年因为乔父的一起交通肇事甚至欠下了债务。
应烛予想,这样一个普通到毫不起眼的人,往往是最难以解决的。
“怎么?你是打算行动了?”
电话那边的柳婳笑了下,“应烛予,你也别高估自己的能耐。胳膊拧不过大腿,俞庭树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更何况他背后说不定还有个应霆。”
闻言,应烛予也笑,“你只管跟徐小姐做好证据的收集,以备不时之需,对扳倒俞庭树有利无害。”
这话确实不假。虽然柳婳不知道应烛予打的什么主意,但提前将能摆上台面的控诉材料整理好,总不是什么坏事。
其余的,便看应烛予能为她们创造怎样的舆论机会和审判环境了。
后续几天,无论是乔鑫还是郑琛那边,全都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