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抬眸看去,一边的餐桌上早已摆好了几个菜,付思齐手上还端着一盘糖醋小排。
她吃过他做的糖醋小排,色香味俱全,让人爱不释口。
如果不是知道他没认出自己,她一定又认为他是故意的。
林晴羽这时尚有骨气,想到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还带着闷火,于是逼着自己视若无睹地低头换鞋。
尽管牙缝里津出唾液,也强装不在意,“不吃了,我不饿。”
“哦,行。”付思齐也干脆没挽留她。
这完全不在预料之中,林晴羽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人已经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她隔着背影,斜斜地又看见那盘糖醋小排,于是经过餐桌时,装无意似的看一眼桌上的菜,“一个人吃这么多?”
付思齐故意拿起筷子夹一块小排进碗,头都没回,“吃得了。”
“哦。”林晴羽故作不在意,换了鞋向卧室走。
可耳朵不自觉专注着听背后的声响。
他好像站了起来,他好像走动了。
结果,脚步声突然停了。
她走到拐角悄悄借玻璃格挡的反光去看,付思齐从厨房出来,端着调料碗又坐了下来。
压根没有挽留她的意思。
她嘁一声关了门。
但转念又自洽了,他有什么理由要挽留她?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自嘲般摇摇头,一边把外套脱了,便往那张新买的沙发上钻了进去,似乎试图靠上头弥漫着的新鲜味道来压制饥饿感。
滚了几圈,才打开了外卖软件。
自然也是奔着糖醋小排去的。
但白海的口味似乎和通宜不大一样,小排是有,却没见到糖醋的。
她给头两家老板打了电话,问能不能做糖醋的,都回复说不能。
正要点进第三家的号码,门却忽然被叩响。
还没等她问,门板之外传进沉闷嗓音,“出来,谈点事,边吃边聊。”
她连拖鞋都没穿就跑到了门边,但还是警惕问,“什么事?”
“合租的事,还有店里的公关案。”
“啊?”
“啊什么?你也没吃饭吧?菜做多了,帮忙吃点。”
小排莫名有了着落,林晴羽心中一喜,面上装不在意,“行吧行吧。”
不过,这也不仅算是满足私欲,于公而言,她的确也想找个时间跟他谈一谈Mondays的事。
就在那次谈话后,她向总部申请了重新下派人员来做项目交接,但不幸被驳回。
好像天意要将她困在白海,这也是她这些天不快的原因之一。
付思齐没等来回答,又敲了一次门。
林晴羽这才假眉三道地应了声,打开门,顺坡下驴道,“行,走吧。”
而一只伸长的手臂忽然拦住她。
“干嘛?”
该不会又逗她玩吧?
她困惑看向他,而他只是低下头淡声道:“拖鞋。”
林晴羽顺着视线看去,橙黄色的指甲油明艳得引人注目。
“哦,你等会儿。”又回头穿鞋。
出来时,付思齐已从厨房盛饭出来,将一碗饭放在她眼前,抬眸:“够吗?”
接过来时,指尖相触。
林晴羽见他怔了怔,可又很快恢复如常。
她没多想,点头道:“谢谢。”
“没事。”
林晴羽坐下时才发现桌上的菜好像半点没动过,对面的桌面上也干干净净。
“你在……”
又忽然否定了。
特意等她一起吃?怎么可能,她别自作多情了。
“嗯?”付思齐擦净了筷子递到她面前。
林晴羽变了话题:“你原本打算一个人吃四个菜?”
“有什么问题?”他斜乜一眼。
这人跟以前大不一样,从前她只以为他是温和的栾树,可现在说话总夹枪带棒的,像长成了冷杉。
就是从那天的不愉快对谈开始。
算了,她不计较,先夹了一块小排进碗,深红的色泽浓郁地把精瘦的肉紧紧裹住,咬一口,很对她胃口。
“你不吃?”
“吃。”而他还没落筷,先咳嗽了一声。
林晴羽这才想到今天听他咳嗽了好几回。
白天在办公室时,部门的小姑娘还特意给她送了包感冒灵让她预防最近的流感。
——好多人都中招了,姐,你防着点。
“你不会感冒了吧?”
付思齐喝了口水摇头,却又咳嗽了一下。
林晴羽仔细观察他,嘴唇苍白,脸色看着也不对劲。
想起自己有一个随身的小药箱,“你等会儿。”
她走去房间拿出体温计又赶忙出来。
“夹着。”
付思齐看了眼眼前短小的水银温,告诉他:“有耳温枪。”
“你不早说,”林晴羽把水银温度计重新放回盒子里,“哪儿?你房间里?”
“嗯。”
吃人嘴短,可真够不容易的,林晴羽叹口气。
压下门把手,进了房间。
她也曾光顾过一回他的卧室,极干净整洁,这回显然是还没布置好,有几个纸盒还在地上堆着,几件衣服散在被单上。
但墙面上的画浓丽得一模一样。
红得刺眼夺目,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Q字样。
又是他自己画的。
画的不知是日出还是落日,林晴羽一时没分辨出来。
走到他说的地方去找耳温枪,“是第一个抽屉吗?”
“对。”他的声音很远,回答完又咳嗽,看来是真的有些严重。
她摇摇头。
三年前,他也有一回病得严重,连着几天高烧不退,咳成了肺炎,护士站的护士都认识了他这个“常客”,那几天,他就跟只赖皮小狗似的黏着她,大个子偎在她怀里,惹得她哭笑不得。
蹲下来,的确找到了耳温枪,准备起身时,却还有样东西令她视线停留。
一个礼物包装的扁盒子。
正看着,身后幽灵般响起一声,“你干什么呢?”
她身体抖了个激灵,一抬头,撞他手臂上。
脑袋顶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
手比理智更快,已经覆上了他手臂。
热的温度瞬间绕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