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晕天风,海水浮舟。
浪与星一齐温柔地摇摆闪烁,小船正在海浪里静谧地航行,船舱内亮着一笼灯火,一阵酒香弥漫,楚留香试了试坛体冰凉的温度,有些满意地点头,“不错,冰得正好。”
他的对面,红衣少女托腮趴在乌木小桌上,轻嗅了嗅,目光穿透了一层冰雾,笑盈盈道,“黄酒里有梅子的酸甜味道,今天来的是谁?有些大方嘛。”
酒坛盖落在一旁,楚留香已经又拍开了一坛,朗笑道,“要不你猜猜看?大部分女孩子见了他都喜欢。”
“这么神秘啊,那他应该长得很好看?”水墨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地从一边冰盆里拈了颗荔枝吃。
“反正蓉蓉总念念不忘,待会见了,你大可多看他几眼。”
“不感兴趣……”水墨仍是伏在桌上,竹编灯笼错乱的光影落在她脸上,一颗深红的荔枝被她素白的手指举起来,百无聊赖地摩挲着。
忽然间舱门帘幕一动,被一双干净的手轻柔地拂开,水墨目光一凝,看见一个月白色的人影低身进来,他双手合十,微微一礼,“打搅二位了。”
那竟是一个僧人,浑身上下朴素无华,但那张脸却俊秀出尘,长眉秀目,唇朱如画,丽若神仙中人。
“来了?”楚留香微微一笑,船舱低矮,那人只能径直坐在他身旁,望着对面的水墨,温文一笑,“姑娘好。”
水墨直起身,也不催楚留香出言介绍,凝视对面的僧人片刻,淡然一笑,“无花不酌酒,无月岂登楼?大师方外之人,又是楚留香的好朋友,想必就是江湖传言里的七绝妙僧,无花?”
无花轻轻颔首,温润的黑眼睛仿佛含笑,“姑娘果然聪慧。”
那张脸面如冠玉,陌生中又有种奇特的熟悉感,水墨望着他,又缓缓道,“我与大师一见如故,大师认得我吗?我姓水名墨,小字无虞,想来你听说过?”
无花面色不变,“只是初见,在下不敢,姑娘是香帅的知己,以后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楚留香左右看看,朗声笑道,“两位这是在打禅机吗?”
没有试探出来什么,水墨嫣然一笑,靥如春花,“禅机不至于,不过你们肯定都是酒鬼,这些冰镇的浸梅黄酒都是楚留香特意准备的,但愿还够喝,否则只怕船家的料酒都不够了。”
楚留香哈哈一笑,“无妨,沿海一带的料酒是玉冰烧,这酒也喝得了!”
无花正色道,“小僧不胜酒力,不过有料酒,若船上还有什么海鲜河珍,我来出手烹调倒不错……”
“无花大师的素斋可是一绝,看来我们快有口福了。”楚留香说。
素斋?水墨只是笑着,“可惜今夜天色已晚,大师明天再露一手也不迟。”说罢,她手一掀帘,将船舱留给他们,自己先一步到了甲板上。
衣袂翻飞间,她轻巧地持灯立于船头,极目望去,只见远方天河掩映,有稀薄的雾气升起,海面遥遥看不清晰。
的确是初见,可直觉在告诉她,这个无花不太对劲,他的容貌气质,虽然区别极大,但总令她莫名想起另一个人,那个面若观音心比蛇蝎的石观音,她可怕的第一位师父。
为了父母之仇,她叛出大漠,渡海南下,但总有一天她会回去,可当下她实力未足,这个意料之外的无花,还是少和他沾关系为妙。
她漠然沉思着,突然看到另一盏风灯从雾气里远远亮起,风仿佛变得更大了,他们这艘小船的风帆上,楚留香的徽记似乎也变得更加显眼。
一艘大船破开了风浪,向他们驶来,高处的黑暗里,俏生生地站着一个提灯的黄衣少女。
水墨仰头眺望,看到那艘船上同样清晰的“楚”字徽记,不由轻笑一声,来的会是楚留香哪个妹妹呢?
等楚留香闻声出迎,只见灯影晃荡中,不远处两道婀娜的倩影,水墨和另一个同样青春秀美的女孩正亲热地手挽着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蓉蓉,她在和你告状吗?”楚留香笑着喊。
“苏姑娘。”无花站在他身旁,微微一礼,权做招呼。
水墨掩面而笑,明眸流慧,狡黠地道,“我才没有告你的状,我正告诉蓉蓉姐你有多想她们,帮你说好话呢!”
苏蓉蓉一双明亮的眼睛先是欣喜地看了看楚留香,接着转向无花,腼腆地道,“原来大师也在,这次可愿意多留几天?大家都想好好招待一二。”
“承蒙姑娘盛情……”无花微笑着,话未说完,肩膀被楚留香用力一拍,“修行在哪都行,咱们难得一见,这次在海上一起研究研究下棋、参禅、弹琴、做饭,岂不妙哉?”
无花被他捉着后脖颈,只得苦笑一声,“好好好,小僧答应,楚施主不必像拿犯人一样捉着我。”
看他无奈的模样,水墨和苏蓉蓉对视一眼,同时噗嗤一笑。
轻轻摇晃的海上,随着众人隐入大船各个舱室,星、月与微风都消隐了,苏蓉蓉不喜酒气,宋甜儿和李红袖正巧不在,水墨干脆央着她,十分新奇地一起进了苏蓉蓉的卧房。
她们俩在梳妆台前坐下,光亮的铜镜里,映出两张娇妍的俏脸,一人乌发雪肤,光艳四射,一双眸子好奇又兴奋;另一人轻抿樱唇,一双眼睛略微羞怯。
水墨将手轻轻覆盖上苏蓉蓉纤柔的左手,浅笑道,“蓉蓉姐,听说你的易容术厉害极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
“什么游戏?”苏蓉蓉在镜子里和她对视,双眸温柔。
水墨盯着她,从后面环抱住她,闭着眼贴了贴她白皙的脖侧,“我喜欢蓉蓉姐,我来帮你打扮打扮,怎么样?”
“互相扮做新娘子的游戏吗?好啊。”苏蓉蓉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