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马智郁才带上了自己宝贵的家当外加柳泰武那本书,再一次踏进了他的病房。
“哥哥。”
柳泰武一抬头,就看见马智郁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走过来。他今天坐在沙发椅上看书,那张椅子早被护工拖回了落地窗边。得益于此,阳光能毫无阻拦地照射在书页上,同样也照亮了马智郁的脸。
“还以为你今天也要在家里休息呢。”柳泰武似笑非笑,带了几分嘲弄,这两天马智郁连消息都回复的缓慢又短暂。
她大概猜测到那本书隐含的意思了吧,他想。
“今天已经完全没事了,我也必须来见哥哥了。”马智郁从包里拿出那本罪与罚,递给柳泰武,“这个我已经看完了,还给哥哥。”
“怎么样,你喜欢这个故事吗?”柳泰武接过来,没有把这本书放到一边,反而把原来在读的书拿开了,将罪与罚捧在了手里。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希望它的一些情节上合理的,能发生在现实中的。”马智郁咬了咬下唇,“哥哥你,是拉柯吗?”
“什么?”柳泰武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说的。
“不是有吗,那个什么拉斯什么科的…”她有点懊恼这个插曲破坏了严肃的气氛,飞快地掠过它,“你是吗?会忏悔的杀人犯。”
“或许我是更恶劣的那一个?”柳泰武兴致盎然地仰望着马智郁在光照中一览无余的脸,她紧握着拳,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看起来下定了决心:“我想你是,你会这么做的。”
柳泰武看着她走近了:“你知道了,你知道我想让你成为的——”
“索尼娅。”马智郁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坐一站营造了显著的高低差,柳泰武从靠背上抬起了上半身,朝她倾斜,“但是我没办法那样做…”
她的否认让柳泰武的眼神冰冷了一些,但仍然不舍得从那张明亮的脸上移开,只是继续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宣判,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宣判。
“我没办法那么无私…那么正直。现在,我只是想知道关于你的、真实的事情,作为一个一直很喜欢你的人在发问。”马智郁攥着帆布包的带子低下头,“哥哥你是骗子吗?”
“…嗯。”
“还是一个杀人犯?”
“…这次不是我做的。”
“你是骗子,但是我不是。”马智郁明明决定要显得很成熟果断,还发誓不会哭的,但她看见了往下掉的水珠,“就算你是骗子,但是经历的一切和付出的东西却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没办法否认,就算你也没办法不承认。”
“嗯。”
“所以哥哥,你是杀人犯吗?”
“前四次。”温热的触感撞击了他的脸,柳泰武挪动嘴唇,显得不情不愿地吐出了残忍的答案,“前四次是我做的。”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一边欺骗一边在暗示我吧?你希望我知道?”
“嗯,因为是智郁你的话,好像可以成为我的刹车板。”
“这句话是真的吗?”马智郁用泪水涟涟的眼睛苦涩地询问。
“是的,我想停下来的,一开始就是。”柳泰武的坦白越来越顺畅,他好像等待这个时刻很久了,迫不及待地向马智郁剖析自己,“我想知道岬童夷为什么会停下来,所以才开始的。”
马智郁抬起手,看起来想要扇他一巴掌,柳泰武不闪不躲,把脸凑近了,几乎要贴上她,最终那只手只是轻柔地落下来,几近抚摸。
“你简直又蠢又坏,因为想要停下来才开始,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傻瓜!”她的哭腔更加明显了,“…而相信你被你欺骗的我,是更加可恶更加蠢的傻瓜。”
“接下来,怎么办?”坦白完的柳泰武挨着马智郁的骂,像个冲动捣乱的孩子,等待着有人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马智郁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像你想的这样,停下来。”
“智郁你不告诉河无念吗?”
“现在就算告诉疯和尚也没用吧。”马智郁让自己的声音重回平稳,她此刻的冷静出乎自己的预料,或许是因为早已猜测演练过很多次现在的情况了,“我说不说,他都已经坚信你是岬童夷模仿犯了,即使说了,也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让他又被你激怒而已。”马智郁没有说她不想看到柳泰武被抓,被判刑,甚至处死,这个想法太罪恶太软弱了,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马智郁先对他隐瞒下来。
“摩天轮那个时候我说过吧?我给我们俩,一人一次机会。”马智郁指了指柳泰武,“给你的那次已经消耗掉了,你确实就是一个恶毒的家伙,可怕的杀人犯,但是还有一次,是我——”她将手点回了自己,“给我自己,为了我付出的那些,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能学会。”
“学会什么?”柳泰武对答案已经有所察觉了,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心,和我一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