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因果倒转。
这种概念性的天赋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它不符合时间的逻辑,莫曈不喜欢这种东西。
钟辉带领着莫瞳缓缓向楼梯口走去。
“异力干预”和“精神控制”两者本身已经能被人们称为“天赋bug”的原因,除了附带强大的异力外,还有因为它能“改变”。
“异力干预”,用天赋改变了天赋。
“精神控制”,以人改变了人。
可如果类似于“因果倒转”这种天赋存在的话,就不仅仅是“改变”这么简单了,
而是在辱逆时间。
两人刚刚踏上几阶楼梯,身后的灯却突然传来异响。
随着“啪嗒啪嗒”的响声,那个在雕像后发出强光的灯突然开始不断地闪烁。两个人加上一个巨大雕像,在美术馆光滑地面上被拉长时的阴影,也随之像是卡壳般不断在无限黑暗中浮现。
然后,
“咔”
彻底断电。
……
钟辉觉得自己落入了冰冷的黑暗中,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愣了一会儿后,他连忙掏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照亮。
可这一次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没等钟辉将手机打开,十几秒后,美术馆的所有照明系统突然恢复正常,整个展厅都明亮起来。
钟辉愣在原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安静祥和,充满文艺气息的美术展厅。
那个约两米多高的雕像依然保持着背过去的姿势,像托着星辰似地举着胳膊,浑身雪白。
而那个被挖空的大坑里,
空无一物。
是的。
因果倒转。
“走。”老者只是用干瘦的手轻轻拍了拍钟辉的背,后者渐渐缓过神来,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尸……尸体呢?”
两人站在楼梯上,和雕像约十米左右的距离。远远望去,那石膏雕像内还算干净,完全不像是刚刚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挤在里面过。
就像一场幻觉。
“走吧,去二楼看看。”莫曈似乎并没有对这样的诡异画面感到多惊讶,再次出声催促道。
“…看什么?”
老者淡淡地瞥向雕像的方向。雕像被从中挖空的洞似一个黑暗的深窟。在内壁蹭上的一星半点的血迹,此时依然留着暗红色的印记。
莫曈的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说出的话让人难以理解:
“看死人复生。”
“……”
“完了!完了啊!!!”
当钟辉再次从二楼的窗户向外看到那个站在美术馆背后空地上那个毫发无伤的身影时,感觉自己整一个世界都要被颠覆了。
此时,外头的雨势越下越大。天际像被墨色的茧包裹,千万条银鞭正簌簌下落。
甡源正在暴雨中光着上半身,那件绅士样的西装早已不知去向。他疯狂挥舞着双臂,撕扯着喉咙叫喊着,像远古时代野生土著在进行求雨仪式。
他的周围到处是积水,先前钟辉因为紧张没有往窗外细看。现在看来,那块空地上似乎每隔几米都有一小块的血红碎肉。一些血迹被雨水冲刷着流向低洼处,留下一条条淡淡的混着血色的水沟。
就像是有某样生物在这个地方爆炸了。
这是什么情况?
即使钟辉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面前的情况明显不能按照正常的思维来理解。
“残忍!残忍至极!!”甡源没有望向他们的方向,正面朝着美术馆一楼嘶吼着,不知已经在雨里站了多久,他浑身都湿透了。黑色的前发全部浸湿,湿答答粘在额头上。
“不可原谅啊!艺术是人类掌心的月光,而你——竟敢在这月光里种下荆棘!!!”那个土著人举着胳膊,愤怒地原地蹦了两下,落地时在地上溅起了红色的水花。他用极为华丽的词藻破口大骂:
“你要毁坏的那些不是颜料、不是陶土——是千万个晨昏里,人类俯身拾掇的星子,是用骨血喂养的文明胎盘!
“你这被混沌蒙昧的蝼蚁!由脂粉与金箔堆砌的巴洛克式赝品!!!”
从二楼的窗户探头垂直看下去,美术馆背后一楼的墙面上似乎有一道虚掩着的门。甡源正用手指指着这道门上窜下跳。
钟辉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拿出来看了看,是专案组的同事发来的消息:
“诗人告知,鹰与莺同行。巢已覆雪,湖里芦苇清空,寒鸦升至北极星高度,黑夜会至。锤子已悬,鹰巢在南塔第五片瓦下。若能见月光请告知,随夜莺迁徙。”
这是他们内部特有的行动暗号代码,意思是:
“我们接到群众报案,经对比确定美术馆员工内存在涉RISE系列事件嫌疑人员。现在目标区域完成清场,已完成外围封控,警戒线设为一级防区,美术馆内可能存在大量炸药。拆弹组待命,狙击组已在南侧天台就位。可以的话请报告炸药具体位置,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快撤离。”
钟辉放下手机,再次看向空地。
甡源似乎终于注意到二楼窗户处的两个身影的存在。他以幅度极大的姿势抬起头,被湿哒哒的头发遮住的眼睛顿时发出光亮:
“天呐!快拦住那个疯子!他要让永恒的杰作在火光中碎成齑粉,让文明的星光坠入黑暗的深渊!!不能让这个艺术的刽子手在圣殿里点燃末日的烟火!!”
不等窗边的两人做出什么反应,甡源首先挥舞着胳膊,大叫着向那道门冲去。他跑过的地方,脚印处留下了一朵朵不断晕开的红花。
钟辉顿感不妙。先前在一楼内部并没有第二个出口。照明系统恢复后,两人再次来到二楼时,只看到一条很浅的走廊,各个画室的门也开着,里面并没有大量的囤积物品。
那么很有可能,甡源冲向的那道门是通向地下室的。
如果假馆长真的打算炸掉整个美术馆,地下室是会唯一一个适合囤积炸药的地方。
虽然甡源看起来很气愤,但他毕竟也是RISE的一员。按照钟辉的经验来说,这个恐怖组织里的人精神都很不正常,不知道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钟辉的拳头紧紧握了一下,不免有一些慌张。两人现在处于被动局面,情况很不利。
他们目前对于引爆/装置的位置没有丝毫的头绪。根据甡源的话来看,他现在冲进美术馆一楼,很有可能是引爆炸弹的前兆。
“莫先生,我刚刚接到消息了,我们需要先撤……”
“离”字还没有出口。只见莫曈的脑袋从窗外缓缓水平机械般地缓慢转了过来。他的脸的颜色发白,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却带着些许癫狂且兴奋的笑,嘴角向耳根两边无限的咧开。
钟辉被这个表情弄得吓了一跳,头皮发麻。他非常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怎么…了?”
莫曈带着笑容一动不动,其实这副表情并不完全像笑。像是把强烈的悲伤、难以言说的喜悦和激动全部乱搅在一起的感觉。一会后他略微抽动了嘴角,发出的声音像是那种老式收音机里传出的,低低的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