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七分,温翎的闹钟还没响,她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刚刚泛起鱼肚白。她轻轻挪开俞瑾言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他昨晚修改稿子到凌晨,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色。
厨房里,温翎按下咖啡机的开关,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她翻开笔记本,再次确认今天的拍摄计划:城东老城区,最后一户未搬迁的人家,姓陈的老夫妇和他们患有自闭症的孙子。
"这么早?"俞瑾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眼镜也没戴,眯着眼睛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
温翎递给他一杯黑咖啡:"想赶在拆迁队开工前到那里。"她顿了顿,"那孩子只在清晨愿意与人交流。"
俞瑾言点点头,一口气喝完咖啡,眼神逐渐清明:"等我十分钟。"
晨雾中的老城区像一幅褪色的水彩画。他们穿过断壁残垣,最终在一栋斑驳的三层小楼前停下。墙面上用红色油漆画着大大的"拆"字,但门口的小花园却打理得井井有条,几株向日葵倔强地向着晨光绽放。
"陈奶奶?我是昨天打电话的温翎。"
门开了一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打量着他们,最终落在温翎手中的相机上。片刻沉默后,门终于完全打开。
"小森刚起床,"老人声音很轻,"他喜欢这个时间的光线。"
屋内比想象中整洁,老式家具擦得发亮。窗边,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正专注地搭积木,阳光透过纱帘在他周围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晕。他抬头看了温翎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可以拍吗?"温翎用气声询问。
陈奶奶点点头:"别用闪光灯。"
接下来的半小时,温翎完全沉浸在拍摄中。男孩搭建的积木城堡越来越复杂,阳光的角度也在微妙变化,每一分钟都呈现不同的光影交错。她几乎忘记了时间,直到俞瑾言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拆迁队来了。"他低声说。
窗外传来重型机械的轰鸣声。男孩的手突然停住,积木城堡微微晃动。俞瑾言蹲下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雕——一只展翅的小鸟,做工粗糙但很有生气。
"送给你,"他的声音异常柔和,"它会守护你的城堡。"
男孩第一次直视了陌生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物,将它放在城堡最高处。这一刻,温翎按下快门。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敲门声。陈奶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们先带小森上楼,"俞瑾言突然说,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正装衬衫,"我去和他们谈谈。"
温翎惊讶地看着他拿出记者证挂在脖子上——那是他为《艺术前沿》撰稿时的证件。他冲她眨眨眼:"有时候文字比镜头更有力量。"
楼下的争执声时高时低。温翎和陈奶奶陪着小森在阁楼继续搭积木,阳光透过天窗洒落,将三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温翎忍不住又拍了几张,这次陈奶奶没有阻止,反而整理了一下孙子的衣领。
约莫一小时后,俞瑾言出现在楼梯口,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但嘴角微微上扬。
"暂缓三天,"他轻声宣布,"足够我们做些什么了。"
回程的出租车上,温翎查看刚才拍摄的照片,其中一张特别抓住了她的心:小森将木雕小鸟举到窗前,晨光透过小鸟的翅膀,在他脸上投下羽毛状的影子。那一刻,男孩的嘴角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