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
俞瑾言只是点点头:"你的技术很好,只是缺乏商业拍摄的经验。"
"我以为你会像在展览上那样,批评我妥协了艺术性。"
"商业与艺术并非对立面。"俞瑾言示意她一起往外走,"最高明的商业作品有艺术价值,最好的艺术品也需要商业支持。"
夜风微凉,温翎不自觉地拢了拢外套。俞瑾言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这个突如其来的绅士举动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我送你回去。"他说。
车上,温翎发现俞瑾言的车载音乐是肖邦的夜曲,与他一贯冷硬的形象形成奇妙反差。
"今天那个调整,"温翎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说服程远的?"
俞瑾言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我告诉他,如果按你的方案拍,销量至少提升百分之二十。"
"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知道会。"他简短地回答。
车子停在温翎的工作室楼下。她犹豫了一下:"要上来喝杯茶吗?我想给你看看我最近的作品。"
俞瑾言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夜,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工作室里,温翎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她小心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她最近冲洗但还未展示的照片。
"这些是我在城郊老城区拍的,"她轻声解释,"那里快要拆迁了。"
俞瑾言仔细翻看着照片。破旧的砖墙,生锈的铁门,窗台上枯萎的花盆,每个画面都透着岁月的痕迹和即将消逝的忧伤。而在每个角落,那片小小的羽毛依然存在。
"比《羽迹》展上的作品真实多了。"他最终评价道。
温翎微笑:"因为没打算展出,所以拍得很放松。"
"这就是我想看到的你的作品。"俞瑾言直视她的眼睛,"不刻意追求完美,而是捕捉真实的情感。"
温翎感到脸颊发热,她起身掩饰自己的慌乱:"要看看我的暗房吗?很少有人能进我的暗房。"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邀请,说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暗房是她最私密的空间,连好友苏梦都很少被允许进入。
俞瑾言似乎明白这个邀请的分量,他郑重地点点头。
暗房很小,红色安全灯给一切蒙上朦胧的色彩。温翎向俞瑾言展示她冲洗照片的过程,他的手偶尔擦过她的指尖,触感温暖而踏实。
"为什么是羽毛?"在温翎将一张底片放入显影液时,俞瑾言突然问道。
液面上逐渐浮现出一个老人坐在门槛上的影像,右下角的羽毛图案也慢慢清晰起来。
温翎沉默了片刻:"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她的声音很轻,"那里有个护工阿姨,每次我哭的时候,就会从枕头上捡一根羽毛给我,说这是天使留下的安慰。"
俞瑾言没有立即回应,但温翎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侧脸,沉甸甸的。
"后来呢?"
"后来我被收养了,再回去时那位阿姨已经去世。"温翎轻轻晃动显影盘,"羽毛对我来说,既是脆弱,也是安慰。"
红灯下,俞瑾言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温翎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你的作品应该展现这些真实。"他最终说道,"不是技术,不是构图,而是这个——你的故事,你的情感。"
温翎抬头看他,在暗房的红光中,俞瑾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微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但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温度。
"谢谢你今天的帮助。"她说。
"不客气。"俞瑾言转身看向墙上挂着的一排晾干的照片,"下次有商业项目,可以先问我。"
温翎笑了:"我以为艺术评论家不屑于商业合作?"
"我不屑的不是商业,"俞瑾言推开门走出暗房,"而是为了商业放弃艺术本质的行为。"
夜已深,但两人都没有提出结束这次谈话。温翎发现,在这个总是言辞犀利的男人身边,她反而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仿佛终于有人能理解她镜头下的世界。
当俞瑾言最终告辞时,天边已经泛起微光。温翎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驶离,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腕上的羽毛手链。她突然意识到,那片一直被自己藏在角落的羽毛,或许终于找到了能理解它意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