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团蹲在新落成的商业广场喷泉顶上，尾巴尖沾着一点融化的冰淇淋。距离公寓拆迁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片曾经挤满老住户回忆的土地，现在立着闪闪发光的玻璃大厦，一楼有家奶茶店正在搞"第二杯半价"活动。

"真是世风日下，"墨团痛心疾首地摇头，"以前我们楼下的便利店，买两根火腿肠送一个猫罐头呢。"

它试着跳下喷泉——啪嗒，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肉垫触地声。自从那晚吞下所有住户的记忆光丝后，墨团获得了某种奇怪的实体化能力。虽然大部分时候人类还是看不见它，但至少现在能稳稳当当地偷吃广场烤肠摊的香肠了。

"让一让！让一让！"熟悉的大嗓门传来。墨团转头看见拆迁队长——现在应该叫商业广场保安队长——正追着一个滑板少年跑。他手臂上的"无敌"纹身在阳光下依然嚣张，只是下面多了行小字："爷爷说这样能辟邪"。

墨团咧嘴笑了。它轻盈地跃上路灯，俯瞰这片熟悉的土地。东南角那棵歪脖子树是老住户们强烈要求保留的，据说树洞里至今还能找到1998年的猫粮。西北角的宠物友好区立着块奇怪的金属雕塑，造型像一团毛线，走近看会发现每个线头都刻着住户的名字。

最绝的是广场中央的喷泉。设计师信誓旦旦说这是"后现代水景艺术"，但所有老邻居都知道——那分明是按当年承重墙里猫罐头的排列方式堆砌的。每次喷泉启动，水柱都会先喷出个猫头形状。

"墨老师！这边！"

墨团差点从路灯上栽下来。林夏站在三楼的文创店门口冲它招手——没错，是直接冲着它这个方向！自从喝了那杯掺了猫毛的奶茶（墨团坚决否认是自己掉毛所致），林夏就成了少数能偶尔看见它的人类之一。

店里正在办"百年公寓记忆展"。墨团大摇大摆走进去，差点被自己的等身玩偶绊倒。那玩偶脖子上挂着个铃铛，标签写着："首席捕鼠官·1921-2023"。

"你这画像不够威武，"墨团挑剔地用爪子拨弄展示牌，"本喵当年一掌能拍死三个老鼠......"

它的碎碎念被一阵熟悉的钢琴声打断。角落里的老钢琴是当年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现在每天下午三点会自动弹奏《致爱丽丝》——维修师傅检查了八遍都没找出原因。

程野正在钢琴旁给客人纹身。他左手娴熟地转动纹身枪，右袖管空荡荡的袖口别着个猫爪胸针。墨团凑近一看，乐了：客人胳膊上正在成型的，赫然是当年承重墙里那只戴礼帽的"猫教授"。

"要不要也来一个？"程野突然对着空气说，"永久免费。"

墨团吓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直到发现程野是在对刚进门的便利店老板说话。老板撸起袖子露出满臂猫牙印："给我纹个'小心喵星人'！"

夕阳西斜时，墨团溜达到了广场后巷。这里聚集着十几只流浪猫，正排队啃某个神秘纸箱。墨团凑近一看，纸箱上贴着张便签："给墨团的小弟们——302室最后一块墙皮换的猫粮"。

它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如果鬼魂有鼻子的话。

夜幕降临后，广场的玻璃幕墙成了最好的投影屏幕。墨团蹲在最高处，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能覆盖整片土地。那些被它吞下去的记忆开始在体内发光，透过毛茸茸的肚皮映出来，在玻璃上投射出流动的画面：

1923年的雪夜，小橘猫在窗台蜷成一团；

2018年的暴雨，三花猫叼着U盘穿过车流；

拆迁前夜，上百个猫魂在月光下排成"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