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团蹲在程野的工作台上,尾巴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活像个等着听故事的幼儿园小朋友。它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十五分钟了,而程野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些骨灰盒,仿佛当它不存在。
"喂!"墨团终于忍不住了,一爪子拍向程野的手腕——当然,它的爪子直接穿了过去,"你昨天说'只能看见未完成执念的'是什么意思?"
程野放下手中的天鹅绒布,推了推金丝眼镜:"字面意思。"他卷起左臂的衬衫袖口,露出手臂内侧的皮肤,"比如这个。"
墨团凑近一看,差点从桌上滑下去。那不是什么普通的疤痕,而是由无数个"正"字组成的纹路!每个笔画都深浅不一,最新的一划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你这是...在玩人体艺术?"墨团歪着头,"还是某种邪教仪式?"
"计数方式。"程野用指尖轻抚过那些疤痕,"每送走一个动物灵魂,就刻一笔。"他指向最下方一个未完成的"正"字,"还差最后一划。"
墨团突然觉得尾巴尖发凉。它想起昨天那个关于"弄丢的猫"的问题,程野明显在回避什么。作为一只资深猫鬼,它最擅长的就是把人类不想提的事情刨根问底。
"所以,"它故意绕着程野的手臂打转,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这些'正'字代表你已经超度了...让我数数...至少两百只动物?"
"两百三十七。"程野纠正道,"不包括今天要来的橘猫。"
墨团吹了个口哨——如果猫能吹口哨的话。"那你岂不是动物界的阎王爷?等等..."它突然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把它们都吃了吧?就像那些饼干一样!"
程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墨团把这视为重大胜利。能让这个面瘫人类有表情变化,它简直应该给自己颁个奖。
"每块饼干对应一个灵魂。"程野重复着昨天的话,但语气明显柔和了些,"吃下去是为了..."
"让它们真的消失,否则你脑袋会爆炸。"墨团不耐烦地甩甩尾巴,"说点新鲜的!比如..."它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最后一个'正'字不完成?"
工作间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窗外偶尔路过的汽车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这个答案。程野摘掉眼镜,用衬衫下摆慢慢擦拭镜片——墨团注意到这个动作像是在争取思考时间。
"我在等一个特殊的灵魂。"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等找到它...再补上最后一笔。"
墨团正想追问,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一个眼眶通红的中年女人抱着宠物箱走进来,里面躺着只胖乎乎的橘猫。程野瞬间切换成专业模式,那副拒人千里的面具又戴了回去。
"是甜甜圈先生吗?"他接过宠物箱,声音温柔得让墨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墨团见识了一场堪称艺术品的告别仪式。程野给橘猫梳毛的手法比专业美容师还娴熟,他甚至在甜甜圈先生的爪子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用的是可食用颜料,因为主人希望火化时也能带着。
"他最喜欢偷吃甜甜圈了。"主人抽泣着说,"有一次把整个纸袋都拖进了猫窝..."
墨团蹲在吊灯上看着这一切,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摆动。它突然意识到程野的每个动作都有特殊含义:梳毛时先从下巴开始,因为那是猫最喜欢被摸的地方;画笑脸时用左手无名指托着爪子,这样不会让猫咪感到压力;就连最后盖上天鹅绒布的姿势,都像是怕惊醒熟睡的孩子。
等到主人离开后,程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他靠在墙边,右手——等等,墨团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袖管确实是空的!之前被西装遮住看不真切,现在在自然光下,右臂从肘部以下都不见了。
"所以,"墨团跳下来,落在甜甜圈先生旁边的操作台上,"这就是你说的'火化炉事故'?"
程野没有立即回答。他打开工作台抽屉,取出一块橘猫形状的模具,开始制作今天的纪念饼干。面粉和金枪鱼粉混合的香气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