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道林知其一不知其二,比阿巳也就强上一点。
“师父应该是想让小友入学宫吧?”
“学宫?”
学宫全名辟雍学宫,落座京城钧城。
它是王朝官立学府,四书五经六艺,算命捉鬼风水,什么都教。
自然学生出师效忠王朝人皇。
霍虞与如今的女帝李问禅都曾在辟雍学宫求学。
辟雍学宫是王朝的核心之一,也是最亲近王权的地方,能进去的学生先查祖宗根底,确保不会有细作混入危害江山社稷。
李问禅出身皇室,而霍虞,他是大将军的独子。
往上数十八代,跟皇室还沾亲带故。
可如今,他是姜绥,名头上还沾着先魔尊私生子的身份。
这层身份想入学宫?
是她李问禅昏聩无能,还是孟潜强权压迫?
不管哪种,听起来自己都更像是东窗事发后先被祭剑的炮灰。
霍虞一脸菜色,说:“你师父想弄死我直说,我可以自杀。”
“小友莫急。”
“现在辟雍学宫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
霍虞讶然:“怎么说?”
这事儿往头上数,还得数回暴君。
霍虞此前活了两辈子,一辈子他是大将军独子,出身高门显贵,满心济世救人。
后来为救苍生水火在春城合阵当了个人人敬仰的英雄。
又一辈子,他是暴君,穷兵黩武、重傜苛税还大兴土木。
更别提灭五大道统之类恶行罄竹难书。
凡人修士都恨他,把他生祠扒了、神像砸了。
提到他先唾句“丑人多作怪”,再骂声“暴君不得好死”。
他死在北伐大荒的路上,死后普天同庆,然后被人共分江山。
孟潜和李问禅就成了对头。
这俩,前者被暴君囚禁折辱多年,后者被暴君杀光了宗室血亲,都恨霍虞恨得嚼齿穿龈。
结果霍虞死了,他俩没同病相怜上,却因为分赃不均干成了乌眼鸡。
孟潜早破归墟境,借着白玉京传承压着结元境巅峰的李问禅打。
可李问禅这前朝公主也不是吃素的,这样互相折磨了几年,他俩彼此打得狼狈不堪,底下也民不聊生。
二人良心发现,握手言和。
从此李问禅统驭九州民生,孟潜建立仙盟手握玄门大权。
天下修士如要问道,得先过仙盟法眼得到批示允许,否则视为僭越。
轻则根骨俱毁,重则性命不保。
为了确保仙盟地位,孟潜烧道经,毁别家传承,断自行修道的任何可能。
以至于许多在暴君时期苟延残喘的小道统,又受灭顶之灾,幸存者十不留一。
曾经的辟雍学宫也只剩下个花架子。
虽说仍旧开设修道的课程,但仅限勘世之前,也就是灵力尚不能运转周天的入窍学生。
这些学生为了能继续修行,最后也多拜入仙盟门下。
长此以往,天下修士多成孟潜走狗。
没有修士这般强悍的战力作为基础,妖魔觊觎王权旁落,仙盟却高高挂起,李问禅恨孟潜恨出了心病。
霍虞听得瞠目结舌。
徐道林娓娓道来:“辟雍学宫现在招收门生,早没有曾经那么严苛,想来定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再说小友已经入窍,只怕学宫的讲师们争先收你为徒。”
怪不得仙盟要建那么多分坛呢。
霍虞想,这是知道自己干的事情天怒人怨,所以搞了这么多双眼睛,怕被人捅阴刀吧?
他很诚恳地问:“尊师平日可能安寝?”
“啊?”
“我是说,他睡得着吗他?”霍虞一点也没客气,“毁人道承,上一个这么干的已经天打雷劈了。”
是的,说的就是他霍识青。
他在北伐大荒的时候,报应晚来五雷轰顶,被劈得外焦里嫩,香香喷喷。
徐道林打了个哈哈,不肯说恩师半句不是。
霍虞痛心疾首,孟潜没被他囚禁之前多么根正苗红、清清白白的一个小神仙。
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吗?
这混蛋怎么不学他的英明神武,尽学心狠手辣,当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霍虞摇摇头:“你师父那道心定然不是什么天下苍生。”
“不然此等行径,道心早碎成玻璃碴了,还归墟境,啧啧。”
徐道林抿了抿唇,无法反驳,深觉有理。
孟潜要霍虞入学宫的目的显而易见了,是拿他做个出头鸟,去刺探李问禅。
霍虞叹了口气,这《玄门百解》越问越晦气。
他嘟哝:“心善个屁!”
话是这样说,可脚步还是不怎么受控制,迈去了小灵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