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地方菜便宜啊!再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
傍晚,楼景谦再次踏进紫宸殿,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到紫宸殿,只是这一次,心境却是大不同。
今日之后,殿下便不再是他的学生了,而是大渊皇帝了,而他,要改口称陛下了。
这个时候,楼景谦惊觉自己太冷静,居然不欣喜若狂,不忧心,不诚惶诚恐。
或许,他登上大位,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大殿上,新帝同样也无半分喜悦。
此时,紫宸殿,所有闲杂人等纷纷退下,只剩楼太傅和新帝两人。
太傅面色开始凝重起来,他心里清楚,接下来要谈的事一定关系重大。
早知道临走前应该带上几粒护心丸。
“先生,您可知大渊边防的兵力部署?”
“略知一二。”
“在与北羌交界处,有五万步兵和三万骑兵,两千弓弩手,一千车兵,七千民兵。”
“在秘西走廊,有七万大军驻扎,可防契丹南下。”
“此外,在冀州还下辖了一军两府,守城之余,兼顾喀沁动向。”
“至于西南方向,有两万水兵,一万步兵,可守南境太平。”
楼景谦虽是文臣,却对大渊兵力发布烂熟于心,大渊哪个忠臣良将又不是呢?
多少年来,多少人活在“国破家亡”的阴霾恐惧中。
太子点点头,“太傅所言分毫不差,只是您忽略了大渊还有五万禁军。这些可都是大渊精锐中的精锐。”
说到禁军,楼景谦冷汗差点都冒出来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聊起了禁军?禁军可不能削减啊,大渊的江山本就是南桥兵变夺来的,没有足够的禁军,江山怕是不稳啊。”
太子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学生觉得大渊兵力太少太分散了,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楼景谦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北方群狼虎视眈眈,南方穷山恶水山匪水匪多,况且南境这么多年也是不太平,边境兵力部署只能多不能少。”
“前几天,阿勒齐还打趣道,大渊能和北羌,契丹,喀沁,南中这些虎狼做比邻,也算是一种‘福报’啊。”
“我知道,大渊这样的兵力部署,是想守住整个江山。可是先生,整个天下,唯独大渊防线处于劣势,想守住一切最后只能什么都守不住。”
“陛下的意思是,要放弃一些城池吗?”
“是。”
“那是要放弃哪座城?是秘西走廊吗?若军队撤出,退居到数百里后的伏虎山—弁河—桑林山一线,便不用驻军七万,那是一道天然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需一万将士便可守住。”
太子答道:“秘西走廊永不撤军,那里有太多陇西百姓,三军一撤,必定生灵涂炭。”
“是南境诸城吗?”
“南境民风彪悍,巫蛊,水匪,抢亲夺寨,哪一件是官府能管得住的?不派重兵,镇不住他们。”
“那会是何地?”
“京都。”
太傅的心怦怦直跳,“陛下,您的意思是说,把禁军调离京都,抵御北寇。”
“前几日,借着京郊三年一度的城墙修缮工事,学生已将禁军秘密调离京都。此刻,他们正翻山越岭地赶往北境。伪装成山匪流寇,不走官道大路,黑夜赶路,白日休整。”
“陛下三思啊!五万禁军,向来是我大渊精锐中的精锐,可抵十万兵马,这可是我大渊最后的一张牌,动不得啊!”
“虽说他们去北境,倒是不用再担心外寇来犯,可他们一去,京都便是一座孤城,陛下,您可怎么办?”
说到动情处,楼景谦不由得哽咽起来。
“陛下,恕老臣直言,大渊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北方虎狼,我们最大的敌人一直都是自己人啊。”
“可是,先生,学生觉得应当是天子守国门,佑三军,而非相反。”
此刻楼景谦的眼神彷佛在说:陛下您在说什么疯话啊?
太子接着说道:“前几日,我问过萧照,大渊最应该保住什么?”
“自然是黎民百姓,江山社稷。”
“不,他说,最该保住的是军队。汉人可以没有大渊朝,没有天子,没有皇室世家,但是不能没有军队。”
“只要能保住军队,一切便还有机会,百姓可以撤到后方避祸,失地可以等待良机收复,朝廷能重建,天子能再选……”
“而大渊这些年来反而用最精锐的那支军队去守卫一个人的安危,先生,我的安危真的需要整整五万人挡在前面吗?”
楼景谦气极了:“陛下,您太短视了。”
少年皇帝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先生,我知道我的安危至关重要,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境界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您看,我这龙袍里一直藏着宝剑防身呢!”
楼景谦倒吸一口冷气,想破口大骂,转念一想,对面这个在他面前自称“学生”“我”的人,更是陛下,是天子,他才是君父,自己只是人臣。
可是不骂几句怒气郁结于心,一口老血恐怕都要喷出来了。
楼景谦只得拂袖告退。
“先生,何事那么急着回去?”太子挽留。
“老臣有第一大急事,自是要赶紧回去,老臣要回去打断萧照的狗腿,狗头,狗脑子,把他抽得皮开肉绽,让他长长记性,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臣有这个孽徒,定要回去骂上他三天三夜,唾沫星子喷他满脸,这些年来,老臣一味纵容,心血都教给了狗,笔墨都被搅成了屎,老臣不能看着他每日满嘴喷粪屙屎,定要回去好好管教他。”
……
……
……
楼太傅将平生所有能想到的污言秽语都一股脑说了出来,新帝听得一字不差。
皇帝不生气,面对楼景谦的指桑骂槐,明骂萧照,暗训自己,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甚至,他还时不时附和道:“先生所言甚是,萧照确实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