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在宿舍楼下的玉兰花树下背《离骚》,在每天都有小鸟落下的长廊里背《逍遥游》,所以一闻见玉兰花香我就能想起‘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听到振翅的声音就能想到‘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就像你说的,知识在你脑子里具象化了一部画面、声音、气味等各种感官俱全的影片,这样的方法更适合你。”
在他的描述中,陈晗似乎也见到了那些带着花香与清风的温暖记忆,那个手拿高考必背文言文手册,在玉兰花树下念念有词的少年;那个见到小鸟在长廊蹦蹦跳跳,会想悄悄靠近,摸摸它的脑袋,却惊走了它的少年。
片刻后,她轻声应道:“即使以后不记得考点,也会是很珍贵美好的回忆吧。这个方法真好……”她话锋一转,又忽地发出惊叹:“你好聪明诶!”
“你怎么又来……好了,车来了,上车吧。”
林奕楠快步走向了公交车,陈晗偷偷扬起嘴角,也跟着走上车。
他微红耳垂上的那颗小痣,是上天给他的宠儿做的标记吧。
因为堵车,这趟车总是走走停停,将平时二十分钟就到的车程拉得漫长。两个人并肩坐在后排,这次是林奕楠坐在窗边。
天色有些暗,但车内并没有开灯,只有车窗外路灯散发着的冷白光穿透车窗,在车内铺上一层轻纱,将他的脸衬得柔和。
陈晗知道林奕楠、陈旸和方又瑜都已经被理想学校和专业录取了,好奇起其他人的专业,林奕楠将知道的情况告诉她:程永铭和钟意考上了北城一所国内商科领域非常不错的学校,专业分别是金融学和市场营销;杜哲和倪霓也考到了北城的政法大学,专业分别是国际政治和汉语言文学;成章则在光城大学的法学专业。而他和陈旸的室友,吕旭阳和高明远都在光城理工大学,前者读软件工程,后者读的是电子信息工程。
“感觉大家的选择可以预想得到呢,大多是继续探索自己喜欢的擅长的领域。”陈晗若有所思,转头看向靠着车窗的他,“能问问,你是为什么想读医吗?”
“其实也是跟几年前我爷爷的事情有关。那时候我们都不太懂这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爷爷摔倒后,应该是处理得不太得当,送去医院的时机也有些晚了。有时候在想,如果当时自己懂得一些基本的处理方法,是不是有可能……”
陈晗难得打断了他:“千万别这么想,也不用责怪自己。你可以觉得学了医或多或少能帮助他人,包括身边人,但这跟当时爷爷的意外,是两码事,不要苛责过去的自己。”
眼前这个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大的女孩,却比自己要通透许多,林奕楠笑着回应道:“是的,是你表达的这个意思。不如说,这件事是一个契机吧,让我想到了,也许我可以走读医这条路,让我有机会能够跟所谓的命运争一争。”
“命运?”
公交车终于开到了没那么堵的路段,司机估计忍耐了这路况许久,一到畅通的路段就默默加快了车速。窗外飞逝而过的树影,像留不住的风和思绪。
“有时会觉得,命运喜欢跟我们开玩笑,我们很想做些什么,但很多时候无力抗衡,无法改变。”
说到这里,林奕楠忽自觉有些失言,连忙说,“抱歉,我……”
他看着陷入沉默的陈晗,却没能再说下去。
抱歉什么呢?抱歉口不择言,让你想起了伤心事?请你别伤心,别难过?
如此苍白又无力的话语,他说不出口,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陈晗摇摇头,示意她并不在意,但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公交车摇摇晃晃终于到站,雨还细密地下着。两个人撑一把伞,小心避开地上碎了灯影的水坑回家。
林奕楠听到耳畔传来了陈晗的声音,很轻,很远,又很近:
“其实我并不相信命运,人这一生总要走向相同的结局,只是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走得慢。
“只是,不管他走了多久,多远,不要忘记他。
“只要你记得,他就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