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晚了,时璟送走众人,静静坐着等人,直到饭点已过,天黑蒙蒙已暗之时,稀开的院门突然被重力踢开,一包袱破烂随之甩了进来。
时璟斜着眼面无表情看了过去,门板被撞得咯吱来回晃,却迟迟不见人出现。不久之后,才听见鸡舍紧靠的那堵墙上传来窸窣声。
一只手攀上了墙头,南月有条不紊地冒头,把泥腿搬了上来,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上面泥点子都干涸了,不知道从哪儿还掏了一堆破烂拴在后背,自顾自撑臂爬上墙,然后跳下来。
底下鸡舍里的鸡惊了一跳,猛地拍翅,震飞一撮鸡毛,南月拍开飞到他身上的鸡毛,几大步跨到院开阔的地方,反手把胸前的结解了,哐啷倒出那一包袱破烂。
一堆瓶瓶罐罐、破毛笔,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破烂,零零散散滚了一地。南月蹲下拣了个罐子眯眼看了看,然后倒扣着往地上敲,不想倒出来的竟是一坨黑泥,南月顿时凶脸骂道:“烂罐子!”然后反手甩了出去。
接着,又捡了只磨秃了的毛笔蹲去了水井旁,把那一桶泥水抱在胸前,拿笔杆进去搅了个昏天暗地。
这时南月余光才瞥见坐在石凳上的时璟,天色昏暗,时璟脸上看不出神色,只盯着南月,浑身阴沉,宛如一尊煞神。
南月却丝毫没有察觉,把那怀里的桶一摔,便要去厨房。
他来到灶台,掀开盖子却是一口空锅,灶也是冷的,一一找遍橱柜才端出一碗昨晚吃剩的梅菜扣肉,南月一怒之下,把碗往灶台上重重一磕,气冲冲往院中去,质问道:“饭呢?”
时璟盯着他没说话。
南月加重语气道:“我要吃饭!”
“你今天去哪儿了?”时璟压着声音问。
“你管我,饭呢?我要吃饭!”南月嚷道。时璟搭在石桌上的手渐渐握成拳,看着他不说话,南月气极,蹲下去把刚倒出的破烂扫回去捆好,挂回肩膀,起身拽起另一包袱破烂就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儿?”时璟在背后问他。南月头也不回,怒气冲天地吼道:“我不干了!爷去山头自立为王,当压寨夫人。”
“回、来,我只说一遍。”时璟听着他这些浑言乱语,额角青筋突起,忍耐已经到了尽头。岂知,南月权当听不见,愤懑上头,气冲冲往门外走。
时璟猛一拍桌子,“反了天了!”登时甩出蕊丝栓住他的腰拖过来,擎住他的肩膀,把那一身破烂扒了个干净,冷道:“我还治不了你吗?!”然后反手把南月双手反剪锁住,肘压在桌上。
南月眼睁睁望着他辛苦捡的东西被扔了个稀碎,一双杏眼圆睁还未反应过来,屁股一凉,时璟扒下他那层泥裤子,一巴掌拍下去,喝道:“今天都去干了什么?!”
南月呆了一瞬,痛感直充脑门,猛地挣动起来,大叫道:“啊!烂王八,小爷跟你拼了!”
时璟面色浑然不改,压着他,蕊丝从脚缠到手腕,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冷笑道:“长本事了,之前教的丢了个精光,我倒要看看你去那楼里都学了些什么回来!”说完,往那屁股上又是一巴掌。
南月蓦地放声大哭,骂道:“我就学,你个门柱下的臭抹布、缺牙里的死蛀虫、阴沟里的破烂货、没本事的落魄鬼。”
他骂一句,时璟就加大手劲往屁股上打,南月哭得更大声,眼泪哗哗的流,嘴里骂得更狠,什么烂罐子,小王八羔子的。
时璟索性提起他的后领,坐下把人压在腿上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落了实在,屁股很快见红,有了印子。
南月统共只会那几个词,翻来覆去的骂,上头时璟巴掌有的是。
许久之后,不知是喊累了,还是服软了,底下歇了骂声,南月跪趴在时璟腿上,哭到不能自已,时璟揽起他的肩,问:“以后能不能改了?”
南月一抽一抽的,不说话。
夜里,许大娘家正在灯下绣鞋,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许大娘让许苏织去开了门,她纳着鞋底,不经意往窗外一瞥,竟是时璟提着灯往屋里来,忙放下手上活计,起身迎了出去。
许大娘站在阶上便邀道:“喲,璟哥儿,这么晚了,快进来坐。”又转头对许苏织吩咐道:“苏织,快去泡壶茶来。”
苏织她爹去外乡做长工,家里就她们母女俩,时璟不便进去,拦住她道:“不用了,许大娘。”
他让开半身,才露出身后的南月,时璟道:“大娘,你说的事我已问过了,确实是南月的不是,该叫他亲自来给你赔个不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