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华珠的寝殿,此时华珠已起,连妆发都已收拾妥当。
几人寒暄过后,华珠道:“如今宫内多事,我孕之事,宫里人还不知。朝食后,我归家不出,不阻碍兄长、殿下办事。”
“就你懂事。想的周到,我本想让你留在宫中,可宫中耳目众多,确实不是你一个孕妇好待的。归家些,我还放心。”颜娇拉着华珠的手道。
“我已知晓云帆姐姐的事。阿羌、阿笛两姊妹在府中受过云帆姐姐调教,还算勘用。兄长必留在身边,好让我放心。”华珠道。
颜娇抬眼去瞧名为阿羌、阿笛的两姊妹,只见她俩的肤色略黑些,五官也更粗犷些,说不上漂亮,确实实打实的结实健康。颜娇一眼便中意了,夸道:“好华珠,去哪里挑的这般好的人?”
“殿下去西市见卖胡人,特意给我挑的。”华珠道。
“我道她俩怎么这么黑犷,原是胡人呢。”颜娇一听更爱了。只因瞧见她俩姊妹的虎口上都有茧子,不是长年拿刀、便是猎户家的闺女拉弓,跟她干活,娇滴滴的不行,必须得有体力才行。
“好妹妹,我喜欢她俩,也就不跟你啰嗦了,正好留下她俩,我有大用。”颜娇喜滋滋说着,上前,问道:“你俩可愿跟着我?”
俩姊妹相视一笑,道:“奴愿听凭小将军差遣。”
好久没人听到喊她小将军了,如今这俩略带些口音、长相质朴的姊妹,确实更深得颜娇喜爱。
朝食毕,太子诏亲送华珠出宫。其实他这次回府,还需再带两人回来,那便是颜娇的忠实追随者赵锅,还有那位算盘打的超级细的二当家张力殷。
皇后那边一早回了圣上三次萧妃之死事件,奈何圣上一直未醒,连带早朝会都未上。
颜娇本欲去寻卢骏,奈何来奔丧的明王比刑部的人来的还要快。无奈,颜娇只好暂放卢骏、百里書一事。
人走茶凉,惠德殿里当真应了这句老话。宫婢们四散,偌大个主殿之上只有萧妃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脸部盖了方帕子。
颜娇到时,明王已在殿上。只见他双眼哭红,跪在萧妃身侧,哭诉道:“是儿不孝子,害了母妃,儿是千古罪人。”
颜娇站立一旁,没敢上前打扰。虽见明王哭成了个泪人,还一口一个自己是千古罪人的自责、内疚。可颜娇还是对明王好感不起来。只怪先入为主的成见太深了,他谋划刺杀先太子时,有没有想过会有今日这一遭呢?
阿羌作为两姊妹中的大姐,心思细腻很多。颜娇只对她略使眼色,这阿羌便了然于胸。先是假装咳了两声,又道:“奴婢拜见明王殿下,良娣奉皇后娘娘之命,来送送萧妃娘娘。”
明王闻言,速速擦了擦眼泪,急急起身拜谒。
“让皇后娘娘劳心了。我定亲自登殿拜谢。多谢良娣记挂。您如今已有身孕,却不避讳此事,特来祭拜,本王铭记于心。”明王道。
颜娇全忘了这等事,有孕之人是不见丧事的。这明王心思缜密,断不能让他起了疑心,便找补道:“全大唐谁人不知我前身可是个沙弥,佛家讲生死轮回之道,便是你我这世修的善道,度的因果福报。我虽杀人无数,然心中始终行善道,我信绝不累及孩儿。明王殿下,死者为大,我是小辈,不敢妄议,可您为萧妃亲子,真的相信她会投毒?还为此自裁?”
“投毒却不是我母妃所做。”明王道。
“殿下为何这般肯定。”颜娇疑惑道。
明王的目光雪亮一般的透着狡黠,像狐狸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去探究他正谋划着些什么。
明王手袖一指,将颜娇引到殿外,两人相对而立。明王往前进了一步,道:“昨夜出事,素心已经全部与我明说。下毒之事乃是郑妃所为,事情败露才嫁祸给我母妃。”
“明王殿下既已知晓事情原委,何不与我联手扳倒郑妃和......”
“良娣会错了意。”明王打断颜娇的话,继续道:“母妃已死,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她已死已成事实。圣上不喜我们母子,如今母亲死了,我也应该躲得远远的不去碍他的眼才是。是太子也好、燕王也罢,自此刻起,我愿做个闲散王爷,好好安享荣华富贵,才不会辜负我母妃的枉死。”
颜娇还想再劝说明王改变心意,正此时刑部的人来了。想要抬走萧妃做进一步的检查。只听明王对刑部侍郎左谕道:“此案板上钉钉,皆是我母妃之错。她虽是罪妇,却也是皇家妃。请左侍郎给予我母妃最后的体面。我会请旨圣上、皇后娘娘裁夺。”
可能因有颜娇在场,左谕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道:“明王殿下节哀,我等皆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彻查萧妃娘娘死案。还望明王殿下莫要阻拦。”
“左侍郎说的哪里话,我自是不会妨碍公务。还烦请左侍郎在此稍后我半刻,半刻之后,我自会给您一个交代。”明王殿下说完,匆匆拜别颜娇而去。
颜娇也无再留的可能,便起身回立贤殿。
回去的路上,阿羌道:“小将军心里有事?”
颜娇问道:“明王知他母亲是冤枉的,还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为何不继续追查下去呢?”
阿羌倒是笑了,两排白皙的牙齿分外明亮,她并非是笑颜娇,而是笑颜娇看不清这世道,便道:“奴婢家乡发生过一段趣事,想说与小将军听。我们乡长的儿子与里长的娘子好上了。但两家却是疾恶日久。说什么也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娘子的哥哥告到县长那里去,说乡长的儿子拐奸他妹妹,非要治他的罪不成。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乡长一家都要跟着吃官司的。可县长与里长一家都不知,乡长一家还有个远方表亲是个大官。一纸文书下来,县长也是直打颤的,不仅免了里长的地位,就连娘子的哥哥反倒头来吃了官司。若不是乡长的儿子真心爱戴这位娘子,现在吃苦受官司的怕是里长一家,哪还有现在的其乐融融。”
颜娇听闻不禁也笑了,道:“你可真是个妙人。我懂了。咱们明王都能做出弑兄之举,冤死个累赘母亲,对他来说无疑是登天的富贵与契机。真是好钻营。算盘打的比二哥还响。”如此毫无人性可言,颜娇心里不免有些作呕。
日上三竿,圣上还未醒。这一切便只有太子诏定夺了。
明王请了旨,说他母妃罪妇之身,不请葬入皇陵。他乃罪妇之子,自请回西州驻守边陲戴赎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