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的妆嫁之物,妾...不敢私动。”皇后顿了顿,她知道端文的饰物已都给过百里書了,如此场合再提百里書恐惹圣上不悦,便没有点破。
“拿来朕瞧瞧!”圣上说着便伸手将那精美的凤钗步摇拿在手中。
只是他的视线从未瞧过那凤钗步摇一眼,而是来回在颜娇与华珠身上打量,少顷,道:“良娣素服太清雅了些,这绾发的钗钿也简单。近前来,这凤钗南珠步摇赏你。”
颜娇一听,哪敢近前,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道:“禀圣上,这妾是万万不敢的,妾为侧妃,太子妃为正妃,凤钗并不是妾等级所能佩戴,妾不敢僭越。”
“朕说无妨便无妨。”圣上道。
皇后忙插话打圆场,道:“圣上,这只凤钗乃是妾的。圣上若是想赏颜良娣,不若明日着尚衣局好好为良娣置办一身。”
圣上不仅仅是轻易送钗这么简单,元仁载与圣上相交多年,怕是圣上打个哼,他便知道其所想,遂拜服在下,道:“启禀圣上,此事还得思量再三呐。万不可早下论断。”
这件事上,她与元仁载竟殊途同归。如今颜娇已怀龙胎,预言此胎又是大唐后主,若是其母只是个良娣的身份,怕此龙儿日后继位恐遭世人诟病。圣上便欲要抬颜娇的身份,由侧妃变正妃便可顺理成章,此胎天选之子,定是嫡长贤。
颜娇视华珠为亲妹妹般对待,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去做太子正妃。
而元仁载不想颜娇更得势,所以也便出言阻止这件事。
圣上本欲还要坚持反驳几句,奈何一股暖流从他的鼻间流出,来势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豆大的血珠如脱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滴落在白净的杯盏、几案上,止都止不住。
松年是发自本能的高喊道:“快请神医。”
皇后随即道:“禁军何在?快来护驾。”
大殿上齐刷刷的涌进来两排穿甲胄拿武器的金吾卫。迅速的将圣上围在其中,将朝臣们隔绝在外。
还不知发生何事的文武百官见此场面,各个不由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与此同时,华珠的小腹有股剧痛,颜娇与太子诏就在她身边,察觉华珠的异样,颜娇对太子诏,道:“莫不是有人下毒?”
众人接触过的便只有酒菜佳肴,云帆自作主张忙端起颜娇面前未喝完的酒杯,闻了闻,又放在嘴边要细品。
颜娇忙制止,如今这毒还不知出在哪里,冒然再饮酒恐不妥。
云帆抬眸,给了颜娇一个放心的眼神,道:“不打紧的。”
颜娇忘了,云帆可是花魁出身,喝过多少琼浆玉酿,她自个儿都已数不清了。所以,敏锐的直觉让云帆觉得眼前这杯葡萄酒定有猫腻。
只是下毒这人没想到,他所选之物皆是踢到了云帆的铁板上。云帆亲尝了尝,已是全然知晓。便欲要对颜娇说。
可文武官员众多,各个翘首以盼的等着有个解释,就连手帕掩鼻的圣上都往这边瞧来,他们便不好再有什么小动作。颜娇便让云帆当众说来。
只见云帆上前,施礼一拜,道:“启禀圣上,这葡萄酒中掺了藏红花,酒香之下有股淡淡不易察觉的药香味,奴婢敢断言乃是藏红花。”
至于云帆为何如此肯定,那便是她早些年为歌姬花魁时,常常接触到这两样东西。有钱人家的女子通常都是用藏红花来避孕的。
太子诏道:“阿爷,藏红花最是活血之物,若是孕妇不慎误食,岂不是有人蓄谋毒害龙胎。”
圣上再晕头,也早已猜到这一层,刚气的要着人查,只大字还未脱口而出,鼻腔间又涌出一堆血,填了满嘴。那表情痛苦不已。
皇后晓得圣上的意思,便道:“良娣刚怀有孕,有些人便迫不及待了是吧?此为国事更是家事,家宴之上,行此谋逆之事,我这个做皇后的便要追查到底。看看是哪个宫里、哪位上卿行下的事。”
皇后说着便命小桃将参与宴会的一干人等全部在册关押,又命太医将酒食封存查验。
圣上的鼻血不见止,已染红了十方帕子。松年急的满头大汗,大殿之上,亦不管不顾的喝道:“哪个龟孙去请的太医,腿脚这般慢,怎还不见来。”
“来了,来了。莫催。”神医亦是快步跑来的,额头上微微有些水渍。
颜娇忙迎上去,道:“神医,方才云帆说是酒中掺了藏红花。”
说着已将云帆递过来的酒杯送到上官明跟前。上官明将酒杯凑与鼻间闻了闻,道:“诚如这位娘子所言,正是藏红花。”
神医上官明从跟着的小侍从手中接过针灸,一步步的提阶上前,道:“圣上龙体无碍,就是藏红花与圣上所用补药相冲,虚火旺盛导致流鼻血而已。待老夫为圣上施诊止血。再开剂散火的汤药,保准没事。”
既已这么说,针灸两下,当真止住了血。圣上满脸血污拉着皇后的手,道:“敢谋害龙子,死罪。皇后只管去查,不管是谁,朕亦不会轻饶了他。”
待圣上出了这大殿,颜娇才敢拉着上官明至僻静处,小声道:“太子妃亦有孕,刚才抿了口药酒,该如何是好?”
上官明瞅颜娇这谨慎担忧样,便知众人应当还不知晓,便道:“我先去瞧过再说。”
大殿上大家紧锣密鼓的接受搜身盘问,无人顾暇颜娇这边,神医上官明为华珠搭了一脉,便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药瓶里取出一粒丹丸来,递与颜娇手,道:“先吃了它。回头我再熬上一锅好汤药。”
太子诏疑惑又担忧,道:“这是作何?严重嘛?神医。”
显然太子诏还不知道华珠已孕。华珠扯了扯太子诏的衣袖,道:“诏郎莫慌,妾只觉身子疲乏,今晚便在阿娘的宫里安歇吧。”
太子诏听闻忙命人准备歩辇,颜娇拉着华珠的手,安慰道:“放宽心,一定放宽心,有我在,有殿下在,更有神医在。一定会没事的。”
太子诏彻底懵了,一种不好的念头席卷他的脑袋,只见他同颜娇说话的嗓音都颤颤的似带着哭腔,道:“华珠,到底怎么了?”
颜娇与华珠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颜娇道:“这个还是由华珠同殿下讲吧。眼下之急还是送华珠回寝殿休养为佳。”
送走了华珠与太子诏他们,颜娇回头,人群中一下子便瞧见了亦在望着她的褚柏霖,两人会心一笑。颜娇回过头,上前几步,同还在指挥忙碌的皇后,小声耳语了几句,皇后再望向褚柏霖时,亦脸上浸着笑意,同颜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颜娇拾阶而下,径直往褚柏霖所在的方向而去,并未明目张胆的挽手,只叠在腹前的手指微翘了一下,算个兰花指,褚柏霖便着迷一般跟了上去。小桃刚想出言阻止,回头遥望皇后望向这边是点头默许的,便也没加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