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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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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颜娇刚才那气愤的一拳,卢骏此刻纵有满腹疑问也无从再问起,眼看着他们处理伤口、涂抹药膏,话别离。

他还在纳闷,为何颜娇不与他们同走,直到他看见了王猛副将,他才知道原来颜娇是要去安西都护府的。既然是回军营,少不得是褚荣武召她。难不成,褚荣武也打颜娇的主意?

思及此,卢骏想上前阻挠,毕竟他衷心侍奉之人是太子殿下,哪能让褚荣武钻了空子。

刚要上前,王猛副将看得出他的小动作,便半搂半拖的将卢骏拽去了一边拉家常。

水岸边就剩颜娇与李修缘。

颜娇河边饮马,李修缘思量了一晚终是开口问道:“小九,你对北静王什么感情?”

李修缘冷不丁的提这个,颜娇不防备,尴尬又强装镇定的回道:“那是我叔叔啊。他待我可好了。”

颜娇出口便觉有失偏颇,便追了句,“你们待我都极好。”

李修缘笑笑,从颜娇闪躲的眼神里,他清楚的知道,她待百里書的感情同自己的不同。

“同我,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李修缘道。

“那是我叔叔,你得尊敬他。”颜娇见李修缘不信,便有些耍小孩子脾气的嗔怪道。

“那是叔叔?还是書書啊?”李修缘语气里酸溜溜的。

颜娇白他一眼,小声嘟哝,“他是个大人,我不能直呼其名讳吧。”

李修缘心中惆怅,颜娇喊他一声哥哥,作为兄长,他不能不帮她考虑清楚、分析透了,道:“你就嘴硬吧。我说你听着,太子有意娶你,说是娶,自然是为了你的肚子,毕竟他早已有太子妃了。你不是说褚柏霖醒了嘛,褚荣武召你回去,怕也是逼你强嫁。太子,你是见过的,依着你,定不愿嫁他,我也不让你嫁他。那褚柏霖呢?你们虽未谋面,然褚家行事颇为狠绝,折了阴福,我也不想让你嫁他家。”

颜娇听闻乐的呵呵直笑,道:“哥哥怕是还忘了一个人。”

李修缘听闻略一怔愕,转旋不屑笑道:“阿史那卓然敢对你不轨,整个大唐都饶不了他。”

颜娇听闻嬉笑一声,便不再答话,望着站在晨光中侃侃而谈的李修缘,河边的水光映着他的脸,何时他亦变的如此耀眼,不是初见时那般的轻浮浪荡样。

“傻笑什么呢?”李修缘伸手在颜娇面前摆了摆,颜娇怔怔回神,兀自摇了摇头。

“我说的你可听进去了?呵,”李修缘似是瞧不起般的冷哼一声,“这三个哪个条件都一般,事急从缓,你且慎重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忽的说到这话题上来,颜娇心内砰砰乱跳,面色又红又窘,怪道:“哪有哥哥教还未及笄的妹子不伦不类的。”

李修缘听闻噗嗤笑出声,往颜娇近前走了走,拿起她抓缰绳的手,郑重其事道:“人生路上,不由自己做主选择的事太多。唯独在这件事上,我只希望你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而不是被迫的。”

李修缘的真诚实实切切的传达到颜娇的心里,颜娇的脸虽还是红的却不是羞的,而是感动的,心内涨着满满的感激。李修缘此番言论,便是她那些哥哥们还在世,也会这般为她打算叮嘱她吧。

“哥哥,小九儿晓得了。”颜娇张开双臂,将李修缘抱住,眼里泛起的泪花悉数蹭在了李修缘的素白衣袍上。

李修缘回拥着她,小声在耳边道:“小九儿只管去做,捅出天大的娄子,我自替你圆去。”

王猛、卢骏这头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而看见两人把手执上了,对视一眼还能忍,转而看两人哭哭啼啼的抱在一起,映着水里的波光粼粼,两抹倩影鹣鲽情深的样子,直吓的两人纷纷跑上前去,将两人拽开。

如此分别,颜娇便马不停蹄的往丰州受降城赶去。那里有百里書一直等着她。

四日后黄昏,颜娇一行人入丰州受降城,城里寻了邸店住下。奔波一路颜娇早已累趴。可还是心里惦记百里書紧,想忍着入夜再去看,可还是没忍住。

北静王府前的整条街上,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之前与大门正对立的那条街上酒肆、邸店、布坊等鳞次栉比,现在竟一个开店的也没有。

远远的望去,北静王府的匾额还悬挂门头,只院子右半边断壁残垣,颇显荒凉。从残破的院墙能望见主楼那边,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翁正站在窗户前,往下撕残破的窗花纸。

颜娇见此情景不由泪目,她印象中的北静王府可不是这样的,不由联想到百里書所受到的伤害与冷落。李家老儿欺人太甚!

颜娇虽思念百里書心切,青天白日街上又无甚人但颜娇怕暗中有人监视,亦不敢贸贸然进入北静王府,只得强忍着回去邸店。

天刚黑透,颜娇便迫不及待的一路飞奔至北静王府。

因快近月夕节,一轮皓月高悬,苍穹下星子也颇为闪亮。北静王府前自百里書归来就未点过灯笼,今日匾额下两盏八角玲珑灯彩绘雕琢皆美轮美奂。

颜娇自是没心思理会,从残破的院墙瞧去,院里、厅里、房檐下皆悬挂了盏盏琉璃灯,平添了几分温馨静怡。

颜娇正觉诧异,莫不是百里書已知道她要来?

正疑惑间,房门被拉开,百里書一袭宽袖月白长袍曳地而立,一头乌发松松垮垮的系绑在身后,许是刚沐浴过,他整个人好似周身萦绕着水汽般。

百里書面带微笑,精致的五官,天生王者所独有的威严气场,像幅天宫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倨傲仙家图。

颜娇不自觉的咽了下唾沫,亦满脸笑意的一个箭步冲到百里書的怀里。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百里書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倾了倾。

百里書亦回拥着她,她抱着百里書那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多么渴望见到他,多么希望她的叔叔完好如初。

颜娇紧紧的裹住百里書,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濡湿了百里書胸前大片的月白衣袍。

百里書轻拍了拍颜娇的后背。颜娇却由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啜泣转而变成了嚎啕大哭。

任百里書怎么拍,怎么晃,颜娇只旁若无人的大哭着,她的眼泪从自己的手缝里淌到百里書的手心里去。

颜娇哭是因为,她再也听不到百里書宠溺又严厉的喊她小九儿、小娇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深深的自责、愧疚让她又无法面对百里書。

因现在百里書无法言语,他只能干着急的不停给颜娇擦眼泪,关切的话是一个字也从他的嗓子眼儿里蹦不出来。

百里書无声的叹了口气,将还在哭诉的颜娇打横抱起只往屋里而去。

还在大哭的颜娇冷不丁的天旋地转,忙张开泪眼模糊的眼睛,却不想人已经在百里書的怀里,努了努嘴,两只略紧张的小手紧紧攥住百里書胸前的衣襟,微抬头看见百里書的喉咙处,三四道白嫩嫩的伤疤触目惊心。不由得两行泪又滚落下来。

百里書的书房里,两人对立而坐,中间有一长案,案上摆满了好多写了简短字迹的案牍、布帛、纸张......

两人刚坐定,百里書就急急找出一片牍,上面写着:伤可好了?

颜娇一噘嘴,两行泪又顺着眼角流下。百里書急忙扯了长袖给她擦拭。

颜娇抹了两把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叔叔的嗓子,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吗?”

百里書闻言颇无奈的点了下头。

颜娇又是两行泪滑落,她都没有顾的上擦,而是有些生气的怪道:“我想听叔叔喊我小九儿、小娇,叔叔一身保命的法子,干嘛不救自己于危难。叔叔,你现在这样,小娇对不起你,都是我害叔叔这般的。我还害死了晏楚师父,晏楚师父若是泉下有知叔叔这般,他日我亦去了,还有何颜面喊他一声师父。叔叔,何故陷小娇于不仁不义之地。”

百里書手忙脚乱的替颜娇擦拭决堤的泪珠,一边自案上翻出一个字拿给她看。

不!

颜娇抽泣着接过帕子自己擦拭,却看见百里書正要拿起毛笔书写解释。

颜娇伸手握住百里書拿笔的手,百里書抬眸,眼神里有些许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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