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床榻,周令妍决定将收集好的信息整理成册。
她统计完毕南州灾前灾后的人丁后,悲恸难抑,泪水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眶。
一场天灾带走了诸多无辜的生命。
她不忍心在继续看下去。
“殿下,臣已将南州灾前灾后的人丁整理成册,至于受灾情况,容臣再检验几回。”周令妍双手递出手里的名册。
魏琮并未接过话,只是拿着周令妍递交的名册与南州知县章盛整理的名册做对比。
确实对的上。
直到他翻到灾前人丁统计时,魏琮双眉猛地一紧,不自觉地将其和户部所记载的南州人丁档案做对比。
“果然。”
魏琮对此有了定论。
“嗯?”周令妍闻声仰首,顿时停下手上的工作。
“有人谎报了户籍信息。”魏琮冷声道,眸光犀利。
“真的吗?”周令妍接过魏琮手里的两本册子,左右对比,仔细甄别。
的确少报了三十户人家。
这可不是小数目,周令妍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如若有人谎报,背后必定有势力更大的人包庇。
“你打算如何处置章盛?”周令妍哑声问道,她提笔在废纸上写了些草稿,脑袋飞速依托人丁计算着税款,下意识轻声道:“若是有算板便好了。”
“你还指望有算板?!”魏琮偏头,抑制怒音道。
“我只是无聊打趣罢了,您…您别往心里去。”
她怎么会不知晓当今的情境下,物质缺乏是常态。
随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周令妍依据南州灾前每年、每人所缴纳的税银大致心算出缺缴的税款。
未缴的税额至少占已缴的三成!
光天化日之下,背着瞒报人丁和贪污赋税,这足以给当地所有的高级官员定下罪名。
“少缴了至少三成的税银,殿下…”
周令妍总算体会到汤硕与吕若斯为何会战战兢兢。
她道出自己的结论时,心里亦是忐忑不安。
周令妍也担忧是自己的计算失误,她也希望是自己计算失误。
只不过,她昔日管家时算过不少账,计算经验并不少,况且她方才至少演算了四次,才敢定下这结论。
“你确定吗?最好是算清楚了再将答案交给孤。”魏琮对上周令妍的目光,双眸冷冽,使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我再算几遍,殿下您继续忙。”周令妍继续速算着。
数额太大,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引爆了。
为何她从前未曾意识到,算术其实是一件很艰巨的事?
她计算了约一柱香,答案还是三成。
“殿下,恕臣无能,的确是缺了三成税额。”周令妍跪下,挺身低头道。
“并非你无能,是南州的官员早已腐朽得不成模样。”
“你做得很好。”
魏琮屈身扶起正跪着的周令妍,示意她坐下。
他现下明白,周令妍为何会如此自信。
户部的确需要这样过硬的算术能力。
“眼下更要紧的事,便是查清赈灾粮的去向。适才我已算过,需得你验算,以核实结果。”魏琮递给周令妍几本账目。
她其实很不想接过这些账本。
她发誓,往日在侯府管家时,她也没有一次性算这么多东西。
只不过父亲还需要她,还需要她为其正名。
魏琮的目光凝视她,才发觉当前她有些面色苍白,双目呆滞,由此收回了递出去的册子,怜惜道:“罢了,你先休息。”
“无妨,臣可以。”周令妍倔强地否决了他的提议,一把夺过那些账册。
南州有着近六十多户人家。朝廷初次由此运来二十五车粮食,一车粮食足以四户人家食用三日。
据前几日灾民暴动的现象估算,至少有七八户人家用不上粮食。
粮食运来三日,也便是证明,至少耗费十五车的粮食。
既然如此,至少缺了十车的粮食!
周令妍从未见过如此阵势,冷汗直冒。
灾后丧生的百姓很多,却又生出粮食不够用的现象。
种种现象只能表明,粮车至少缺了十辆。
“莫不是…殿下也得出缺了十车粮食的结论?”周令妍降低音量,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魏琮。
十车粮食,足以供应几百人的军队好几日的用度。
贪污如此巨额的赈灾粮,谁能往好处想?
这明摆着养私军或死士,预备造反吗?
“看样子,我们有着共同的答案。”
与他方才算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当他拿到这样的结果时,心里微微一颤,已经贪婪成这副模样了吗。
魏琮握紧了拳头。
“殿下,臣记得前几日在竹林遇袭前,在远处瞧见了些许粮米。”
“原以为是臣花了眼,不过现下臣以为沿着那条路,或许能追踪到走丢的粮。”
魏琮意会,传召汤硕。
“命锦衣卫的人,仔细探查遇袭之地。”
“是。”
周令妍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