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溱站在那里。
透过芥子囊虽看得不分明,但左诚还是觉得,她瘦了,也憔悴了。
“烦请左大人帮忙,解除楚公子身上的咒法。”秦溱躬身,道:“只要左大人肯,小女子以身报之,绝无二心。”
左诚气结:“你!”
芥子囊摇晃的幅度加大,在慕恒腰侧摆来摆去,蹭的他浑身难受。
…慕恒解开了芥子囊的禁制。
袋口悄无声息地打开,莹莹雾气绕在口袋周围,拱出左诚有些佝偻的身子。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被放出的惊喜,而是义正言辞道:“恕在下无能为力。”
软硬不吃。
秦溱也不恼,只拱了手,道:“既如此,小女子活着已无言面对恩公,就此别过。”
左诚急了:“秦溱,你真当我是傻的吗?你打得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左不过是先跟了我,然后自尽。”
“可秦溱,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你——”
“从前怎样?”秦溱看着他,头次嗤笑了声:“我与大人素未平生,大人如何知晓我从前怎样?”
左诚沉默了。
“大人口口声声说愿为小女子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话,我已经听够了。”秦溱抬头,道:“难道解开咒法的代价,是大人的性命吗?”
左诚:“自然不是。”
“那是需要耗费大人相当的法力?”
“也不是。”
秦溱笑了:“既然都不是,那就是大人所说都是妄言了。如此也好,我还有第二个法子。”
听到这里,左诚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从前我与楚公子中过同样的咒法,是大人出手相救,将那道符咒打入我的心头之中。举手之劳,大人既不愿,我自然没有强求的道理,自己剖心挖它出来便是。”
“不可!”
在秦溱摸出匕首的瞬间,左诚几乎是在登时变了脸色,冲上来以手相隔。
刀剑无眼,溅出累累血光,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死死盯着秦溱:
“你这个疯子!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哪里还有心?!”
…
楚逸站在两人对面,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森森寒气扑面而来,从左诚身上,也从秦溱身上。
这两人必不简单。
“什么叫死过一次了?”
左诚像是鼓起来的包被扎了个眼,彻底泄了气去,任秦溱再三追问,就是一句不吭。
碰了几次壁后,秦溱终于停止了问询。
她抱着双臂,没走几步就跌了一跤,宛如失去魂魄,行尸走肉般硬挺着身躯,开始喃喃。
“萍水相逢,你就认定了我,花多大的代价也想要我,做出那等过激行为。”
“你对我好的不真切,就像在透过我看着一个故人。”
“我们从前,是认识的吧。”
话音刚落,左诚眼前骤然划过一道血雾!
“左大人,我既想不起前尘往事,心中便只能念着现世恩公。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你说的通通做不得真,只消剖心来看,便知真心假意。”
血雾弥漫,左诚几乎是在瞬间红了眼睛:“不要!!!”
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坊间女子,出手却果断得如同兵士,三两刀下去,竟就将心脏周围的皮肉摘了个干净,沾了血泥的骨骼、空落落的胸膛已坦然现于众人眼前。
竟真是空的!
“怎么可能?!”秦溱握刀的手不住发颤,不知是气得还是疼的。她杏眼圆睁,怒目看向一旁涕泪横流的左诚:“当时是你亲手把符咒打到这里的,怎么可能是空的?!”
凡人伤至此番,已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中气十足地说出这些话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如左诚所说,她早就死过一次了。
瞒不下去了。
秦溱血泪泛泛,盯着他的眼神不但有愤怒,也有疑惑、害怕和不解。
一个大活人发现自己没有心,如何能不害怕。
“阿溱……”左诚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秦溱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虽然他明白已经无济于事了。
在无心之事彻底败露之时,他的阿溱已经暴露了,这么多年的苦心躲逃,终是化为乌有了。
追兵……很快就到了。
远方传来一阵古怪的啸叫声。
叫声似鸟鸣,近马嘶,由近及远的时间也不过两秒钟。
烟雾散尽,楚逸身前忽然出现了两个奇怪模样的人。一人头带黑帽,身着黑衣,另一个则是白帽白衣,均青面獠牙,手执镣铐,身散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