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宅子后,楚逸独自在街上游荡了好一会儿。
脑中纠缠着这几日的记忆,只觉得记忆短的可怜。
——我是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河畔边,楚逸盯着一块不久前裂开的石头发呆。
或许是吧,不然怎么会只有几日的记忆。
除了那位燕娘,就只见过起先在屋内却被他赶走的人了。
照燕娘的说法,此人不是好人,还同他有仇。
楚逸回忆了下那人的样子。
身量高大,压迫感极强,眉宇薄凉之意甚浓,棱角硬朗分明,耳后一抹煞黑之气。分明是丰神俊朗的正派长相,却端得是能将人吞吃干净的磅礴气势。
……的确不似好人。
哪里的好人会好端端待在旁人屋中?
也不对。
燕娘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那人吃就吃了长相的亏,燕娘一介弱女子,同他相比,的确更容易引人同情。
都是素未平生的人,他又信的了谁呢。
想到这里,一阵刺骨的痛意骤然袭来,像针扎似得瞬间遍布了整个身子。
楚逸一个没站稳,险些跪坐在地上。
……还是不想了吧。
疼痛使人屈服,逾白仙尊也不例外。
他此时虽不记得,但骨子里还存留着从小怕痛的记忆,很快停止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流水汤汤,浮光跃金。
远离纷争的世外,水纹上承着几只脚蹼极大的灵鸭,正呱唧呱唧的踩着水,发出嘎嘎的欢笑声。
疼痛减轻几分,楚逸靠在裂开的石壁上,缓缓合上了双眸。
他谁也不需要相信。
天地之大,人流茫茫,还偏就能再碰到这两人需要他抉择不成。
此处实在太过安逸,楚逸靠着石壁睡着了。
……
“楚逾白。”
“楚逾白?”
迷迷瞪瞪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是在喊我吗?
楚逸下意识觉得不是,倒个头继续睡。
直到熟悉的压迫感再现,才陡然惊醒。
“是你。”
寒光闪过,楚逸已站在了溪水边。弹指间,滔天巨浪随剑光席卷而来,如同一个透明的屏障横在两人只见,写满了生分和抗拒。
楚逸冷眼看着那个不速之客,“我说过。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对你不客气。”
芥子囊发出只有慕恒听得见的嘶吼声:“什么情况?楚仙君不认识你了?”
慕恒:“……”
慕恒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袋子,示意他闭嘴。
“仙尊当真不记得我了吗。”魔头露出受伤的表情,“我们一同经历生死,是情谊可堪天地的朋友。”
为了不让左诚憋死,慕恒特意下了法术叫他能通过芥子囊看到外面。
是而,他看清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左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刚刚那个人吗?
翻脸跟翻书似得,一个强大到能同时干翻几个高手的人,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我没有朋友。”流水翻飞,楚逸站在中间,眉间像捧万古不化的寒霜,“也不可能有朋友。”
魔头一装到底,更委屈了:“仙君如何断定自己是没有朋友,而不是失忆了?”
“我的处事准则。”楚逸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道:“拿捏不准的时候,杀就是了。”
袋子里的左诚:“……”
瑟瑟发抖。
被剑指着的魔头笑出了声,灰雾席漫,额间一抹朱红艳丽而诡异。
“仙尊的处事之风,本座甚是喜欢。”
左诚咳了声:“啧。”
行吧,原来是两个疯子疯到一处去了。
魔头笑得愈发猖狂了。
楚逾白如今睚眦必报,行事风格颇有魔界之道,不愧是他……
等等。
见到他的第一眼,楚逾白说的是……
慕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顾滔天巨浪和剑影,浑然忘了此刻的楚逾白并非他往常所见的那个,几乎是并步冲了上去,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这些天的事,你竟然都没忘吗?”
楚逾白竟然还记得几天前的事?!
如果他的记忆已经能延申到几日前,那或许就说明,这咒法带来的影响已经在慢慢消除了。
不知为何,在慕恒逼近的瞬间,楚逸下意识收回了杀气腾腾的剑意。
但也几乎是在同时,惊涛骇浪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比刚刚的攻势更大。
随着一声诀咒,平地起了巨浪,哄裂开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大冲击力,偏又美得像朵不可方物的盛放灵花。
楚逸就站在灵花中,冷眼看着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