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小年纪,想得也太多了吧。”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叶锦焰一怔,缓缓转过头。
游照野抱着手臂,站在夜市来往的人群中,看着他道:“藏剑山庄的人都这样吗?不是自己的错非要抢着认。”
他用带着些笑意的语气说着话,脸上却没有笑容。
乐黄泉沉吟片刻,道:“将军说的有理,这事错不在你。”
叶锦焰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人,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不过,你因为这个觉得难以面对小公子的话,”乐黄泉又道,“我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你内心知道这件事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你不想承认,不希望他与这些罪孽扯上关系,只想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不是这样的。”叶锦焰说。
游照野道:“跟你这人就是讲不通道理,死脑筋。你觉得黄俶没有害死人,所以你想杀他就是造孽吗?恩仇情义,从来不是一命还一命那么简单,你砍我一只手,我也砍你一只,这仇就算清了吗?不是。有的人,砍我一只手,我就是想他死,有的人,就算砍我的头,我也随便他砍,不计较。要是什么都那么好还清,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纷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锦焰感觉游照野的眼里有一道寒光闪过。
那道光划过他一如既往的倨傲眼神,竟然让他整个人在一瞬间便显出了一身厉鬼的气息,杀机一闪而过。
“有的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他就是该死。”游照野扬眉道,“你想要他死,他就是该死,没有什么杀孽不杀孽的,替天行道罢了。”
乐黄泉若有所思,叶锦焰张了几次嘴,最终无力道:“歪理。”
“歪理吗?”游照野问,“那你觉得,天策府手上成千上万的人命,是不是都有罪?”
叶锦焰一愣。
“并不是所有的狼牙军都杀过人。有些死在我枪下的人,甚至刚刚参军没多久,我能看出来。”游照野淡淡道,“可是,在战争里就是这样的。站在我对面的,我就是要杀,没什么好说的。”
天色已晚,集市上的人少了,月光穿过稀薄的乌云,朦胧地照在扬州城的石板路上。叶锦焰沉默地走在前面,乐黄泉在身后小声地和游照野交谈,似乎在询问一桩多年前的旧案。
“就是那样,奸臣当道。”游照野的声音依然懒懒的,“那个姓吕的已经死了吗?”
乐黄泉点头:“被暗杀的,现在也没找到凶手。”
“死得好。”游照野哼了一声。
他只在灵武见过两次吕绍光,那个季松官场上的老对头,没人敢在季松面前提他的名字,但是鉴于季松看不惯的人实在太多,游照野一开始也没太在意这个总是出现在同门口中的人。
兵荒马乱的那几年,吕绍光身为肃宗的亲信,一路跟着走南闯北,和季松早年结下的恩怨彻底挥发出来,每天在朝堂上冷嘲热讽地说天策府的风凉话。
游照野到中军帐面圣的那次,就听他从头到尾都在念叨洛阳到灵宝全线失陷,天策府撤离长安城的事情,最后把他们最不愿提起的潼关之战也拉出来说。
季松黑着脸不说话。
吕绍光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臣以为潼关之败实乃天策战略失误,但正值危难之际,不应在这个节骨眼上追究罪责,还是着使天策军戴罪立功为上。”
连着数句话都在明里暗里地说天策府失职,季松握起的手指咔咔作响。
“收复长安的任务自然还是交给天策府最合适,东都之狼乃国之栋梁,此事当仁不让。”吕绍光微笑道,“至于正在南下的那一支叛军……难道不该是季统领分内之事吗?”
肃宗看向季松,季松正色道:“末将手下兵力不足,故此才请求支援。何况,没有粮草,如何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