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树梢,风与长发纠缠不休,东方日落余晖,绵延不绝的火烧云上来了。
残阳映照在她脸庞上,勾勒出一个坚毅的侧影。
没有任何继续沉溺在此地的理由,或许他们的相遇只是这场穿越时空的旅途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总有一天,她会回到那个没有战争,也不再有他的世界,而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家。
“如果太过深陷其中,”她曾经自私地想,“在分别之时,我是会痛苦到难以脱身的程度吧。”
比起得到后再失去,她宁愿从未完整拥有过。
可他就在这里,无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此时此刻,他们真挚相爱,赤诚热烈。
劳拉想起三年前在华沙的那个夜晚,她于庆典席间仓皇逃离,舒伦堡的邀约让她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惴惴不安,一头撞进他怀里。
在昏黄路灯下,男人看着她,声音是那样认真:“你的与众不同,在我看来,相当富有魅力。”
强者可以掠夺,但他选择了温柔。
阿德里安低下头去吻她,虔诚温柔,他有着坚实的臂膀,可以轻易地收复她所有的泪水和倔强,包容她脆弱的骄傲,让她卸下满身的防备。
当从爱情中生出近乎亲情般的眷恋时,他们已注定无法分离。
她逃命似的往前跑,身后是枪声不断,耳边风声呼啸,前路未卜。
在恐惧到达巅峰的那一刻,忽然从骨子里生出最原始的胆怯,就像婴儿渴求母亲的怀抱一样,她渴望回到家,回到一个可容疲惫的她安心栖息之所。
当她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受了那样多的苦,惊惧不定地穿过茂密的白桦林,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于夕阳之下,跨过地平线而来,恍若新生。
她扑进他怀里,而这一次,她不再犹豫。
既然人的一生注定要不断地失去,那为何不曾经彻底的拥有过一次?
私奔,仿佛一脚踏空,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从此在情人眼里,度过每个宁静的黄昏。
战火之下,死亡如阴影笼罩,所有犹豫不决都是在蹉跎时光,或许他们未必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但今昔,他们曾并肩看过日落。
这话振聋发聩,如同沉默的海下汹涌翻腾的情绪,在最终脱口而出之时,爱意又如决堤的潮水向他们袭来,她的内心如释重负,她歇斯底里,她不顾一切。
这一次,她要剖开血淋淋的真心,毫无保留地呈上。
气氛已然烘托到此,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这么多真情流露。
于是劳拉下了车,对显然还沉浸在她那句“我们私奔吧”发愣中的阿德里安灿然一笑。
这一刻日落西沉,万籁俱寂,火烧云燃尽天边,晚风缱绻热烈,只剩心跳如擂鼓。
劳拉后退一步,单膝下跪,朝他伸出手,眼神坚定不移。
“阿德里安,我没有求婚戒指,”她大声说道,“但你愿意嫁……娶我吗?”
他的心跳得厉害。
她脸上的每个表情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映在他眼里、落进他耳中,都叫他心花怒放,好似一生中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如此任性不顾一切的话。
这样热烈的请求如同魔咒一般,总叫人生出飞蛾扑火的勇气。
他期许已久,而这一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私奔,结婚,他们的爱情在神前宣誓,而这一切终将他们紧密联系、永不分离。
什么话都不必再说,他一言不发地再次紧紧抱住她,低头吻下。
男人军装笔挺,勋章华丽冰冷,硌得她的脸生疼,但他吻得很用力,那么不顾一切,好似要穿透这副皮囊吻到她的灵魂一般用力。
劳拉搂住他的脖子不依不饶追问道:“……快回答我!”
“愿意!”良久,阿德里安大声道,“我爱你!”
这样冷静沉稳的人,抱着她在荒野中突兀地旋转起舞,黄昏幕天席地,两人身影交叠,此刻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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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婚纱,也没有教堂,更没有城堡,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原。
嗯,怎么不算是露天草坪婚礼呢。
饶是如此,德军第三装甲师全体还是给予了这对新人最诚挚的祝福。
毕竟坐在坦克上结婚的新人也不算多。
如果不是怕暴露位置,第6团团长老泪纵横,甚至想让属下放两门炮以示庆贺,好不容易才被阿德里安劝住了。
“虽然你娶的不是我的小女儿莫妮卡,这让我有点失望,”团长拍了拍阿德里安的肩膀,惋惜道,“但我很高兴你娶的是这位‘柏林快刀手’,这样她就没办法祸害我别的单身下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