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娘子抱紧她:“我可怜的儿,你娘泉下有知,已明了你的孝心。”
李素威擦着泪,嚎啕道:“大夫说了,今日我们若放任你不管,只怕你要生生将自己饿死!”
郑婉月恨恨地拍打着自己,奈何没有力气,连哽咽都快要发不出声音。郑大娘子又偏过头去抹泪,观徽将她按回床上,而后柔声道:“若要为郑夫人积德,该当诵经布施,你将自己饿出病来,岂不是白叫你娘亲着急?”
又偏头去看郑大娘子,仗着年纪小口无遮拦:“不知大娘子请的是哪里的师父,当着亡者灵前折磨她女儿算哪门子道法?我瞧分明是江湖行骗之人!”
郑大娘子用帕子拭着泪不肯信:“大师是有名气之人,如何会来诓骗咱们。”
观徽便说:“我年纪小不懂这些,倒不如从皇家寺庙请位师父来,正好为今日二七之日诵经。”
郑大娘子苦笑:“庙中高僧若非提前几月相请,如何能……”李素威立时打断她:“我这就回宫去求阿娘,我才不信什么外地的妖道!”
郑大娘子急忙起身:“郡主,何必搅扰良娣……”然打定了主意的李素威不是她能拦住的人。
观徽站起身,忽而想到什么,看向郑大娘子:“良娣与郑夫人交情深,骤然得知此事必然伤心。不知郑夫人身边的侍女何在?不若随我们回宫……”
郑大娘子打断她的话:“若非那两个丫头伺候的不尽心,润娘何至于胎大难产?我已将她们打发去庄子上,不值得良娣怜惜此二人。”
观徽垂眸看向郑婉月,见她面上不曾有反对之色,便住了嘴不再多说。只是又叮嘱她不可再折腾自己的身子,才追上李素威的步伐而去。
回到东宫时,天色尚早。赵良娣面上仍带着悲色,听女儿所说,当下便取了东宫的牌子叫人送去崇化寺。李素威愤愤于妖道蛊惑郑婉月绝食,观徽趁机将锁闭的灵堂、不对劲的七七斋一并说了。
赵良娣也觉得奇怪:“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法事,许那游方道士当真是坑蒙拐骗之徒,只恨他险些害了润娘的女儿。”
观徽不想此事就那么揭过去,然才说几句,赵良娣便无奈地看着她:“你这孩儿许是话本看多了,若非我了解郑家叔母慈爱和善,都要被你这泼皮带进沟里去了!”
不过赵良娣到底记挂毛奶娘,还是叫人去郑家的庄子上将两个侍女带进宫问话。
……
“天底下竟有这般坏心的人!”郑大娘子捂着胸口顺气,向面前的师父双手合十拜道:“多亏您指点迷津,否则我家岂非要叫一个妖道给祸害了!”
圆霄念了句佛号,道:“好在发现的及时,若再晚几天,少夫人神魂俱灭,实在可怜。”
郑大娘子讪讪地应声,亲自将人送走。回到府内,眼看着丫鬟小厮将灵堂重新布置,四十九盏油灯被放入厅堂。慈悲如佛的脸上显出痛惜之色,叫人抱来小孙子,为儿媳上香。
将三根用以镇魂的香插进香炉里,郑大娘子侧过头问身后的老嬷嬷:“大郎呢?”
老嬷嬷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答道:“应是从学堂回来了,现下当在郎君的书房里查问功课呢。”
郑大娘子皱着眉,孙子一向是丈夫管教,她原还以为这几日那孩子不曾出家门:“他母亲过世,还有心思去学堂?纵然不是亲生的孩儿,这过继来的儿子也当将润娘作亲生母亲般孝敬。若传出去,大郎的名声还要不要?”
老嬷嬷看着她的脸色,几乎是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明儿我便派人去向大郎的夫子告假,便说这几日大郎思念母亲成疾,彻底起不来身了。”
郑大娘子随意嗯了一声,抬眼看向堂中的灵柩,乳母正抱着襁褓向其磕头。许是灵堂中点了太多的灯,婴孩的眼睛受不得刺激,竟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醒了却没哭,反而看着灵堂,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郑大娘子见了不悦,连忙让人将他抱走,到底不是亲生的,不会为了娘而哭。灵堂中的烛光晃动着,是庭外起了风,灌进缺了门的灵堂内。
郑大娘子眼看着一盏盏油灯灭了,丫鬟们手忙脚乱地要引火,可火折子却怎么都难以打出火来。阴冷的风似乎将她包裹在内,叫人分不清究竟是冬日寒凉,还是此间冤魂作祟。
丫鬟们吓白了脸,面对这样不吉利的事,心里无不打着鼓。只有郑大娘子始终不曾露出惧色,反而愤怒瞪向毛氏的牌位。
挥退下人,轻声叱骂:“变成鬼又如何?这几日的下马威难道还不能叫你畏惧吗?”
庭中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都不怕。亲手引了火将油灯点亮:“我在你灵堂前欺负你的女儿,就是要你做了厉鬼也只能安安分分!听我摆布!”
如我那被你压制多年的儿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