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陆允之脸色苍白,喉头滚动着:“若是信我,我定会护公主无忧无恙。”
随即想起什么,望了眼自己悬挂的左腿,脸色煞白,苍茫无力解释道:“我…我虽身有残缺,必也践行今日所言,否……则不得好死。”
“安息吧。”
誓言散落山涧,山林草木喃喃细语,声声嗤笑。
“哎,公主呢?”
云四手中握着云七从乌苏传回的信,刚醒便焦急找来,没想到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正准备离开四处找找,没想到萧晏舟却出现在走廊尽头,衣摆沾染些许春光,面色却憔悴。
云四迎上去,轻轻询问:“公主,出什么事了吗?”
萧晏舟无声摇摇头,声音带着一夜未宿的沙哑:“怎么?有事吗?”
“云七送回的信件。”
萧晏舟空荡的脑袋顿时清醒,接过信件进屋拆开:“谈判有消息了?”
凌厉的笔锋游走,简短有力:
经鸿胪寺丞祝辞斡旋,乌苏允诺宽限纳粮之期,最迟可至仲夏之期。
盘踞凉州的乌苏因粮道断绝,终北撤退兵。
心间大石赫然落下,萧晏舟折叠信件,露出真心的笑容:“果然没看错他。”
“传信过去,回京途中,务必保护祝辞安全。”
“公主,你是怕……”云四面色凝重,蹙眉。
萧晏舟微微颔首,云四心下明了。
云四正着手备人马,身后萧晏舟却突然叫住他:“先通知张俭,让张敛、张芥两人准备好,待新封的恭州刺史走马上任,一齐出发上京。”
“是。”
陆允之一瘸一拐到山下时,夜阑和萧晏舟都在等他。
夜阑不见焦急,仍在不大且残败的院中执剑挑花。
反倒是萧晏舟面色阴沉,比夜阑还要着急几分。
“你家将军到底去哪了?”
夜阑可算是体会西北军中传闻如鬼魅般的公主,一句话的威压竟是让他说不出假话。
“回公主,小的也不知晓,许是……出恭?”
“你不跟着?况且我的人去瞧过了,不见踪影。”
夜阑欲哭无泪,面上不动声色:“小的真的不晓。”
简明一身素锦,青线勾勒翠竹摇曳,发髻一丝不苟梳得齐整,沾染晨露。
刚从外面传信回来的他,入目就是这样场景。
萧晏舟面色阴沉倚靠在驿站门口,身侧的那个将军侍卫心不在焉望着远处。
两人间的氛围如同冬日寒冰。
简明上前,漾起茶香,温润儒雅轻声询问,试图缓解尴尬气氛:“这是怎么了?”
夜阑明显不想多说什么,径直走向一侧练自己的剑术。
萧晏舟见来人是简明,眉头渐松,缓缓开口:“信送出了?”
简明微微颔首:“明日便可抵皇上手中。”
“新任恭州刺史,有眉目了吗?”
提起这个简明眉头顿皱,摇头:“没有,看样子皇帝是想直接擢升新人。”
“一步登天、平步青云?”声声嗤笑,萧晏舟勾起唇角,“有意思,我倒要瞧瞧他嘱意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简明继续:“恭州刺史任命圣旨估计近日便抵,我们何时回京?”
“还是得等新官上任后,我才放心。”
简明怎会不知这其中要害,刚经历天灾的城池根本经不起损耗。
“三司会审原定三旬之期,今仅余半月。而今言律横死,魏柏无辜,李青钰犹自衣冠整肃——堂上究竟要审谁?”
萧晏舟两指揉搓轻皱的眉头,安抚道:“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木杖杵地,沉重敲击。
萧晏舟霎时回神,看着眼前破光而立的陆允之。
脖颈冷汗滴滴尽落衣领,手颤巍撑着木棍,左腿毒素侵袭,堪堪保住,只是不能使劲罢。
陆允之咬紧牙关全赖右腿步步往前,鬓角洇湿。
夜阑忙迎上,焦急扯过木椅,扶着他慢慢坐下:“将军,你去哪了?竟是一夜……”
倒吸几口凉气,陆允之刻意躲闪瘫坐,死死扯住夜阑衣摆,急忙打断:“一夜没睡好。”
身侧的萧晏舟居高临下的视线朝这边射来,似能看穿他整个内心。
萧晏舟强忍内心怒火,一步步走近,咬牙切齿:“陆允之!想死直说,这幅样子你到底还逞什么能!”
陆允之抬眼就是萧晏舟近在咫尺的绯红眼尾,撇开眼神,望着无尽深山:“公主,时辰还早,再去休息会吧。”
他倒是一脸镇静,萧晏舟怒火中烧,却见他般苍白的面色,又将狠话尽数咽下,高扬衣袖而去。
背影疾驰而去,陆允之瘫坐在轮椅上,额间冷汗滚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