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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荣十字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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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前面分叉了,"周默的声音透着困惑,"铃兰没说有岔路。"

手电筒照亮前方的两条通道:左边稍宽,墙壁上有规律的光滑痕迹;右边则狭窄得多,但隐约能看到尽头有微光。

"左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经常进出磨出来的,"兊井分析道,"右边可能是通向钟楼的正确路径。"

周默犹豫了一下:"铃铛怪物可能用了左边通道...但我们别无选择。"

她们选择了右边的窄道。爬行变得更加困难,兊井的肩膀几次擦到墙壁,留下细微的血痕。奇怪的是,那些伤口并不疼,反而有种诡异的麻木感。

通道逐渐向上倾斜,尽头的微光越来越明显。最后几米,周默关掉手电,两人在完全的黑暗中向光源挪动。光是从一块松动的砖缝透进来的,凑近看,钟楼地下室的全貌尽收眼底。

比起兊井下午看到的,现在的仪式现场更加骇人。十三个被标记的学生站在内圈,手腕上的银线连接到中央的巨大铜铃上。铜铃悬浮在半空,下方是一个透明棺材般的容器,里面躺着一个穿旧式校服的少女——铃兰的妹妹。

外圈站着荣光和李梅等教职员工,每人手持一个小铜铃,按某种节奏摇晃着。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房间的四角——那里各立着一个由无数小铜铃组成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流动、重组的铃铛躯体。

"那就是'铃铛人'的完整形态,"周默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四个端点各一个。"

荣光站在中央铜铃旁,手持一本皮革封面的古书。她的声音不再像平时那样机械,而是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

"第二十八个灵魂即将加入,十字架即将完整。百年等待,终将迎来沉默之铃的觉醒。"

李梅向前一步:"替代者已经标记,正在搜寻。"

兊井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正在形成的烙印。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透明容器中的少女胸口有一个吊坠——和她母亲留给她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那不可能..."兊井喃喃自语。

周默疑惑地看向她,但兊井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少女吸引住了。她看起来约十六七岁,和铃兰有七分相似,但更让兊井震惊的是,她左眼角有一颗泪痣——和她自己在同样的位置。

荣光突然抬头,直直看向她们藏身的墙壁:"有干扰。"

两人立刻屏住呼吸。一个铃铛人滑向她们的方向,无数铜铃组成的躯体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就在它即将触碰到墙壁时,地下室的门被撞开,两个教职员工拖着一个挣扎的学生走了进来。

"替代者带到,"其中一人报告,"在旧图书馆附近发现的。"

兊井倒吸一口冷气——是徐梦。她的右腕已经有一个成型的银铃烙印,但眼神还保持清醒。

"不!"她挣扎着,"放开我!我不是自愿的!"

荣光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没人是自愿的,直到她们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她做了个手势,四个铃铛人同时摇晃起来,发出刺耳的共鸣。徐梦的尖叫声被铃声淹没,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飘向中央铜铃,一根新的银线从她手腕伸出,连接到那个巨大铜铃上。

"现在,"荣光宣布,"第二十八个灵魂归位,端点完成。只差核心觉醒。"

所有教职员工同时跪下,铜铃举过头顶。荣光转向透明容器,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吟诵。容器中的少女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做噩梦。

"我们必须阻止她,"周默急切地说,"一旦核心觉醒,仪式就完成了。"

"怎么阻止?"

周默从口袋里掏出盐袋:"铃兰说核心必须自愿。如果我们能唤醒她妹妹,让她拒绝融合..."

兊井看向那个少女,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我去。我认识那个吊坠。"

没等周默反对,兊井已经轻轻推开了松动的砖块。通道出口位于地下室一个隐蔽的角落,被几个空木箱半掩着。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仪式上,兊井悄悄滑出通道,借助阴影掩护向中央移动。

每靠近一步,手腕上的刺痛就加剧一分。当她经过第一个被标记的学生时,发现那人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银色,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流动的金属光泽。

兊井距离中央容器还有三米时,荣光突然停止吟诵,转向她的方向:"啊,意外的客人。"

整个地下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眼睛"——无论是人类的还是铃铛的——都转向兊井。她僵在原地,手腕上的烙印突然灼烧般疼痛。

"兊井同学,"荣光的声音带着虚假的慈爱,"你主动来加入我们,真是令人感动。"

兊井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荣光做了个手势,两个铃铛人向她滑来。

"不,等等,"荣光突然改变主意,"让她靠近核心。看看会发生什么。"

铃铛人停下,让出一条路。兊井艰难地向前迈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当她终于来到透明容器前,看清了里面少女的全貌——不仅是泪痣,她的整个面部轮廓都与兊井惊人地相似。

"认识一下你的姑姑,兊雨,"荣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十年前本该成为核心,却在最后时刻被姐姐打断。现在,血缘将完成未竟之事。"

兊井的大脑一片空白。姑姑?这意味着铃兰是她的...母亲?但母亲从未提起过任何关于荣十字的事,只说家族中有人失踪了。

容器中的少女——兊雨——眼皮颤动得更厉害了。兊井不顾一切地将手按在透明罩上,烙印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同时也感到一丝微弱的回应。

"姑姑,"她低声说,"我是兊井,铃兰的儿子。求你别加入她们。"

整个地下室突然震动起来,铜铃剧烈摇晃,发出刺耳的共鸣。荣光的表情变得狰狞:"不!血缘呼唤不能用于拒绝!"

兊雨的眼睛猛然睁开——那是一双和兊井一模一样的眼睛。她的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兊井清晰地"听"到了:

"找到不响的铃铛..."

就在这时,周默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将一整袋盐撒向最近的铃铛人。怪物发出高频尖叫,暂时退散。她抓住兊井的手臂:"快走!"

荣光暴怒地咆哮起来,整张脸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抓住她们!尤其是那个男孩!"

所有铃铛人同时启动,向她们扑来。周默拉着兊井向通道跑去,但一个教职员工挡在了路上。周默毫不犹豫地用裁纸刀刺入对方肩膀,那人惨叫一声倒地。

"跳进通道!"周默推了兊井一把。

兊井刚钻进通道,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看到周默跪在地上,一个铃铛人的触须刺穿了她的小腿。

"周默!"

"走!"周默将最后一袋盐撒向怪物,暂时阻挡了它,"完成铃兰的嘱托!找到不响的铃铛!"

兊井犹豫了一秒,但看到更多铃铛人涌来,只能咬牙继续爬行。身后传来周默的惨叫和金属碰撞的可怕声响,然后是荣光的怒吼:

"找到那个男孩!她流着铃兰的血,是最完美的核心替代者!"

通道似乎比来时长了十倍。兊井的胳膊和膝盖都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但恐惧和肾上腺素让她感觉不到疼痛。当她终于看到出口的微光时,一只手突然从后方抓住了她的脚踝。

兊井拼命踢踹,听到一声熟悉的闷哼。

"是我!"周默的声音传来,但有些不对劲,像是混杂了金属回声。

兊井冒险回头,看到周默的脸在黑暗中泛着不自然的银光,右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铃铛。

"快...走..."周默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与什么抗争,"我撑不了多久...它们在我体内..."

兊井想拉她一起走,但周默猛地推开她:"记住...不响的铃铛在...十字中心...图书馆..."

说完这句话,周默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无数细小的铜铃从她皮肤下钻出。兊井不得不继续向前爬,直到冲出通道,回到旧图书馆的密室。

徐梦不在,只有铃兰的影像微弱地闪烁着,比之前透明得多。

"她...被转化了?"铃兰的声音轻得像风。

兊井点点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时间不多了,"铃兰的影像飘向一面墙,指向砖缝中露出的金属物体,"那是启动机关的钥匙。荣十字不仅是学院...它是一台巨大的机器,而核心是它的开关。"

兊井挖出那个金属物——一个小小的铜铃,但内部没有铃舌,是个"不响的铃铛"。

"我妹妹...兊雨...她本应是核心,但在最后时刻我救了她,代价是自己被困在这里二十年。"铃兰的影像开始消散,"现在荣光找到了你...血缘相连的替代者..."

"我该怎么办?"兊井紧握那个不响的铃铛,感到它在掌心中微微发热。

"月圆之夜即将到来...去十字中心...那里有控制整个机器的装置..."铃兰的声音越来越弱,"但要小心...荣光已经不是人类...她是上一次仪式留下的空壳..."

影像完全消失了。兊井独自站在密室中,听着远处传来的密集铃铛声。荣光说得对——月圆之夜即将到来,而兊井可能是唯一能阻止仪式完成的人。

窗外,荣十字学院的建筑在月光下形成一个完美的十字架,而钟楼顶部的铜钟开始缓慢而沉重地摆动——这一次,它发出了声音,像是丧钟为所有人而鸣。

不响的铃铛在兊井掌心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月光透过旧图书馆破碎的窗户洒进来,为一切镀上冰冷的银边。远处,钟楼的铜钟每一下敲击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兊井将小铜铃举到眼前仔细观察。它看起来年代久远,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不是装饰,而更像是某种电路图。内壁刻着一行小字:"沉默之声破百年咒"。

"十字中心..."兊井回忆着铃兰最后的话,"在哪里?"

整座学院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十字架形状,交叉点正是主楼。但铃兰说的是"中心",不是"交叉点"。兊井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徐梦之前给她的地图。

在地图上,四栋形成十字架端点的建筑与主楼之间各有一条虚线连接。兊井用手指沿着这些线滑动,最终停在了主楼后方的一个小点——不是钟楼,而是一个被标记为"储藏室"的方形建筑,正好位于十字架的正中心。

"储藏室..."兊井喃喃自语。那里可能就是控制整个"机器"的地方。

外面的铃铛声越来越密集,间或夹杂着人类的尖叫。荣光一定派出了所有铃铛人在搜寻她。兊井必须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到达十字中心。

她悄悄移开活板门,从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旧图书馆的主厅空无一人,但大门处的铜铃无风自动,像是某种警报装置。兊井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盐粒——徐梦或周默留下的。

思考片刻,兊井决定不从正门离开。她转而探索密室的其她部分,在角落发现了一个被蛛网覆盖的通风口。铁栅栏已经锈蚀,用力几脚就能踹开。

通风管道狭窄阴暗,兊井只能匍匐前进。每移动一寸,金属管道都会发出轻微的呻吟,让她不得不频繁停下,生怕引来追兵。管道分支众多,她凭着对地图的记忆选择向东南方向爬行。

经过一段几乎垂直向上的攀爬后,兊井来到了一个较大的交汇处。透过通风口的栅栏,她看到了下方的景象,呼吸顿时凝滞——

那是主楼的中央大厅,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噩梦般的场景。数十名学生排成十字形站立,每个人手腕上的银线延伸向中央的一个巨大金属球体。球体表面布满小孔,不时有铜铃从中伸出又缩回,像是某种生物的触须。

荣光站在球体旁,她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右半边还是人形,左半边却变成了由小铜铃组成的流动物质,两种形态在颈部剧烈争斗,使得她的头不断在人与非人之间切换。

"找到那个男孩!"荣光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含混,"她的血脉能唤醒完整的机器!月圆之时将至,我们必须完成百年仪式!"

李梅和其她教职员工正指挥着铃铛人四处搜寻。兊井注意到其中有几个铃铛人还保留着部分人类特征——一个穿着周默的破校服,一个有着徐梦的马尾辫轮廓。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特别瘦小的铃铛人手腕上还挂着林小满的名牌。

通风管突然轻微震动,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有什么东西在管道内移动。兊井顾不上观察更多,赶紧选择一条向下的支路继续爬行。根据方位判断,这条管道应该通向建筑后方。

经过一段几乎垂直向下的滑行,兊井终于来到了另一个通风口。透过栅栏,她看到了那个方形小建筑——十字中心的"储藏室"。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灰扑扑的水泥墙上爬满藤蔓,唯一的一扇铁门紧闭着,上面挂满了铜铃。

更麻烦的是,两个完整的铃铛人在门前巡逻,它们的形态比兊井之前见过的更加"成熟",铜铃排列得几乎像真正的肌肉纹理。

兊井观察着周围环境。通风管出口离地面约三米高,正下方是一丛茂盛的灌木。如果她能悄无声息地降落,或许可以绕过铃铛人的注意。

她轻轻摇晃通风口的栅栏,锈蚀的螺丝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两个铃铛人同时转向声音的方向,但没有立即靠近。兊井等待它们转回去后,用尽全力踹向栅栏。

生锈的金属终于断裂,兊井随着栅栏一起跌入灌木丛中。枝叶的缓冲让她没有受伤,但落地声已经引起了铃铛人的注意。它们迅速向灌木丛滑来,铜铃发出预警般的轻响。

兊井屏住呼吸,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点盐。当第一个铃铛人探入灌木时,她将盐撒向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怪物发出高频尖叫,暂时后退。兊井趁机冲出灌木,向储藏室大门狂奔。

第二个铃铛人从侧面拦截,无数铜铃组成的触须如鞭子般抽来。兊井勉强闪避,但右臂仍被擦到,顿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烙印处像被烙铁灼烧般疼痛。

储藏室的门近在咫尺,但两个铃铛人已经恢复,一左一右包抄过来。兊井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同时躲避两者——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最靠近兊井的铃铛人发出痛苦的嘶叫。一个半人半铃铛的身影挡在了兊井面前,右半边身体还保留着人类特征,左半边则已经完全金属化。

"周默?"兊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张半金属化的脸转向她,人类的眼睛里闪烁着熟悉的光芒:"快...进去...我只能...抵挡一会儿..."

周默——或者说曾经是周默的那个存在——用人类的手臂抓起一把盐撒向敌人,同时金属化的左臂变形为锋利的刃状物,刺入另一个铃铛人的核心。

兊井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机会。她冲向储藏室大门,那些挂着的铜铃在她靠近时疯狂摇晃,但没有发出声音——它们都是"不响的铃铛"。

门没有锁,但沉重得异常。兊井用尽全力才推开一条缝隙,挤了进去。内部一片漆黑,只有中央的一个圆柱形装置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当眼睛适应黑暗后,兊井看清了那个装置——它像是一个放大的铃铛控制台,表面布满凹槽和按钮,中央有一个明显是放置什么的凹陷。形状和大小正好与兊井手中的不响铃铛吻合。

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金属碰撞的刺耳噪音。兊井知道周默撑不了多久,必须抓紧时间。她走向控制台,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不是她在眩晕,而是与兊雨的精神连接突然加强。她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二十年前,年轻的铃兰带着不响的铃铛潜入这里;她将铃铛放入控制台,整个学院剧烈震动;荣光——那时她还完全是人形——带着教职员工冲进来;铃兰只来得及按下部分按钮就被拖走;她拼命将铃铛从控制台抠出,藏在墙缝中...

幻象消失,兊井浑身被冷汗浸透。现在她明白了,母亲曾经尝试过同样的行动,但功亏一篑。而那个不响的铃铛,是她留给后来者的武器。

门外的打斗声突然停止,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兊井知道时间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将不响的铃铛放入控制台的凹陷处。

完美吻合。

控制台立刻亮起更多的纹路,蓝光转为脉动的红光。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兊井观察着控制台上的符号,有些像是开关,有些则明显是警告。

"该按哪个..."她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被猛地撞开。荣光站在门口,她的形态更加不稳定了,人类部分和铃铛部分像两股势力在争夺同一个身体。身后躺着周默的残躯,已经几乎完全金属化。

"住手!"荣光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兊井的手指离控制台只有几厘米:"我知道得很清楚。你们在用学生做祭品,维持某种邪恶仪式。"

荣光扭曲着脸,向前迈了一步:"愚蠢的孩子...这不是仪式,而是平衡!荣十字不是学院,而是一座监狱,关押着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東西!"

她指向控制台:"那个铃铛是唯一的钥匙。百年前,我的祖父发现了如何利用十字架的力量束缚它们。但代价是每二十年需要更新一次'锁芯'——二十八个灵魂和一个核心。"

兊井的手微微颤抖:"你可以用自愿者..."

"没有自愿者能承受!"荣光吼道,"只有特定血脉...像你姑姑...像你..."她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不如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自愿成为核心,我就放过其她学生。"荣光的人类半边脸做出慈悲的表情,而铃铛半边则不断扭曲,"否则,当月亮升至最高点时,所有人都会被转化,包括你。"

兊井看向门外。月光已经几乎垂直照射,距离最高点恐怕只有几分钟了。控制台的红光闪烁得越来越急促,像是在倒计时。

她低头看着控制台,突然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母亲当年按下的那些按钮,留下了细微的指纹痕迹。其中有五个按钮特别明显,排列成一个十字形。

没有时间深思熟虑了。兊井按照记忆按下那五个按钮。

整个储藏室剧烈震动,控制台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荣光发出非人的尖叫,扑向兊井:"不!你不能——"

一道刺眼的蓝光从控制台爆发,将荣光弹飞到墙上。同时,兊井感到一股强大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与她血脉中的某种东西产生共鸣。她的视野突然扩展,仿佛能同时看到学院的每个角落:

主楼大厅的金属球体正在解体;连接学生们的银线一根根断裂;钟楼地下室的透明容器中,兊雨睁开了眼睛;那些被标记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倒下,手腕上的烙印逐渐褪色...

最惊人的是,兊井看到学院的建筑正在缓慢移动,恢复成普通学校的布局,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形状正在消散。

荣光挣扎着爬起来,她的铃铛部分开始不稳定地脱落:"你...做了什么...束缚正在解除..."

"我解放了她们。"兊井说道,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某种金属回响。

荣光发出最后的怒吼,整个人突然爆裂开来,化为无数小铜铃散落一地。同时,整个学院的所有铜铃——无论是在建筑上还是已经变成铃铛人的——都开始剧烈摇晃,发出最后的哀鸣,然后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永远沉寂。

兊井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控制台的蓝光也逐渐熄灭。但那个不响的铃铛依然完好,静静地躺在凹槽中,仿佛在等待下一个需要它的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兊井勉强抬头,看到一个不可能的画面——周默站在门口,身上的金属部分正在缓慢褪去,恢复成人类肌肤。

"发...生了什么?"周默的声音还有些金属质感,但已经接近正常。

兊井虚弱地笑了:"我想我们刚刚关闭了一个百年的噩梦。"

远处,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荣十字学院的钟楼上。那个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的铜钟,指针突然动了,指向了六点整。

新的一天开始了。

晨光中的荣十字学院安静得诡异。兊井扶着墙走出储藏室,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周默跟在她身后,身上残留的金属部分仍在缓慢褪去,但速度越来越慢。

"你觉得...它们真的都停止了吗?"周默的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金属回响。

兊井望向四周。那些铜铃确实不再摇动,铃铛人也全部解体成了普通的铃铛,散落一地。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知道,"兊井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得找到其她幸存者。"

她们首先前往钟楼地下室。门大开着,里面一片狼藉——透明容器的罩子已经破裂,兊雨不见了。那些被标记的学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但手腕上的银铃烙印正在逐渐褪色。

"她醒了,"兊井触摸着破碎的容器边缘,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度,"而且自己离开了。"

周默检查了几个学生:"她们还活着,但昏迷不醒。我们应该——"

她的话被一阵微弱的铃声打断。两人同时僵住,但那声音很快消失了,像是幻觉。

"你听到了吗?"周默紧张地问。

兊井点点头,同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原本应该消失的烙印依然存在,只是变成了淡淡的白色疤痕,形状依然是个铃铛。

"我们去主楼看看。"

主楼大厅的景象更加混乱。金属球体完全解体,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齿轮、管道和无数细小的铜铃部件。荣光爆裂后留下的小铜铃散落一地,但其中一些似乎在微微颤动。

最令人惊讶的是,十几个学生已经苏醒,正茫然地坐在地上。当看到兊井和周默时,她们本能地缩成一团。

"没事了,"兊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荣光死了,仪式停止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抬起头——是徐梦。她的眼神逐渐聚焦:"兊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被带到地下室,然后..."

"都结束了,"周默帮她站起来,"我们需要把所有人集合起来,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大厅角落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学生尖叫着后退,指着墙边的阴影。兊井快步走过去,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是林小满。

或者说,曾经是林小满的存在。

她的身体大部分恢复了人形,但右臂和半边脸仍然覆盖着细小的铜铃,像是某种金属皮肤病。当看到兊井时,她残缺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不连贯的音节。

"小满?"兊井小心翼翼地靠近。

林小满的"铃铛眼"流下一滴银色的液体,像是在哭泣。她伸出那只人类的手,掌心朝上——上面用某种发光物质画着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楼上。

"她想告诉我们什么,"周默低声道,"楼上有什么?"

兊井突然明白了:"兊雨。她在说兊雨去了楼上。"

她们留下徐梦照顾其她学生,迅速赶往顶层。随着高度的增加,兊井手腕上的疤痕开始隐隐作痛,耳边又出现了那种微弱的铃声,这次更加清晰。

顶层的走廊尽头是校长的私人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柔的哼唱声——是一首古老的摇篮曲。

兊井推开门,看到了那个在容器中沉睡了二十年的女孩。兊雨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们,阳光透过她单薄的身体,几乎能看到骨骼的轮廓。她穿着那件旧式校服,赤脚站在地板上,头发长及腰间,呈现出不自然的银白色。

"姑姑?"兊井轻声唤道。

哼唱声停止了。兊雨缓缓转身,露出那张与兊井惊人相似的脸。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银色,没有瞳孔,但眼神却异常温柔。

"小井,"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兊井的喉咙发紧:"你...认识我?"

兊雨的嘴角微微上扬:"铃兰经常在梦里给我看你的样子。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来到这里。"

她向前走了一步,动作轻盈得不似人类。周默本能地后退,但兊井站在原地没动。

"荣光说你是仪式的核心,"兊井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启动控制装置?"

兊雨的笑容消失了:"因为血脉。荣十字从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家族诅咒。荣家的祖先发现了束缚'它们'的方法,但代价是需要特定的血脉作为'锁芯'。"

她指向窗外。阳光下,学院的建筑轮廓不再形成十字架,但某些部分仍在极其缓慢地移动,像是活物在挣扎。

"'它们'是什么?"周默问道。

"古老的存在,比人类更古老。"兊雨的声音变得低沉,"荣家称它们为'响者',无形无质,只有通过铜铃才能显现。它们渴望进入我们的世界,而荣十字是唯一的通道。"

兊井想起那些由铜铃组成的怪物:"所以荣光是在阻止它们?"

"一开始是,"兊雨点头,"但后来荣家发现可以利用它们的力量。每二十年一次的仪式不是为了加固封锁,而是为了筛选——让少数'响者'通过,换取荣家的长生不老。"

她拉起兊井的手,触摸那个白色疤痕:"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特定血脉。铃兰和我来自'守铃人'一族,天生能与'响者'对抗。荣光囚禁我是想利用我的血脉控制通道。"

兊井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我母亲..."

"她逃走了,带着你,"兊雨的眼睛闪烁着银光,"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秘密——荣光计划创造一个新的'守铃人'血脉,融合荣家和铃家的力量,完全控制通道。"

兊井感到一阵眩晕:"你是说...我是..."

"荣光的儿子,"兊雨轻声说,"铃兰从未告诉你父亲是谁,对吧?"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拳击中兊井的胸口。她踉跄后退,撞上了书桌。周默震惊地看着她,又看看兊雨,似乎在判断这是否是某种幻觉。

"不可能,"兊井摇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母亲会送我到这里?"

兊雨的表情变得悲伤:"她没送你来,对吗?你是被强制带来的。铃兰一定在拼命寻找你。荣光发现了你的存在,知道你是完美的'钥匙'——既有荣家的血脉,又有铃家的能力。"

窗外突然暗了下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与此同时,整栋建筑轻微震动,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它们还没放弃,"兊雨转向窗户,"仪式的打断只是暂时的。月圆之夜还没结束,它们会再次尝试突破。"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默问道,她的右手又开始金属化,但这次她看起来没那么惊慌了。

兊雨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个不响的铃铛,不知何时被她从控制台取了出来。

"只有一个办法,"她将铃铛放在兊井手心,"完整的仪式需要三个部分:控制装置、不响的铃铛,以及...一个自愿的核心。"

兊井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我不会让你再回到那个容器里!"

兊雨摇摇头:"不是我,小井。这次必须是你。只有荣家和铃家的血脉结合体才能永久关闭通道。"

建筑再次震动,这次更加剧烈。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一盏吊灯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没有时间了,"兊雨抓住兊井的肩膀,"它们感觉到通道在关闭,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必须回到储藏室,将铃铛放回控制台,然后——"

"然后牺牲自己?"兊井打断她,"一定有别的办法!"

兊雨突然拥抱了她,这个动作让兊井猝不及防。她的身体冰冷得不似活人,但拥抱却充满温暖。

"铃兰在梦里教过我一个方法,"她在兊井耳边低语,"不需要牺牲,只需要...改变。但风险很大,可能会让你永远带上它们的印记。"

又一阵更剧烈的震动,这次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铃声——真实的铃声,不是幻觉。兊井看向窗外,惊恐地发现学院的建筑又开始缓慢移动,重新形成那个十字架的形状。

"它们来了,"周默站在窗边,声音紧绷,"操场上有东西在聚集。"

兊井望去,看到一团银色的雾气正在操场中央凝结,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比之前的任何铃铛人都要庞大。

兊雨松开兊井:"决定吧,小井。成为新的束缚者,或者让我尝试那个方法。"

兊井看着手中的不响铃铛,又看看窗外逐渐成形的怪物。她想起母亲从未告诉她的家族秘密,想起那些被转化的同学,想起周默和林小满付出的代价。

"教我那个方法,"她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为这个诅咒牺牲。"

兊雨点点头,突然将额头贴上了兊井的。一阵强烈的银光爆发,兊井感到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她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铃兰,年轻美丽,眼中带着同样的坚定;看到她和兊雨发现荣光的秘密;看到她们计划偷走不响的铃铛;看到铃兰在最后时刻发现自己怀孕,不得不独自逃离,留下妹妹承担后果...

最后,她看到了那个方法——不是完全关闭通道,而是改变它的性质。不再需要人类牺牲,而是将"响者"与"守铃人"的力量融合,创造一种新的平衡。

幻象消失时,兊井踉跄了一下,但眼神变得清明。窗外,那个银色巨人已经完全成形,正向主楼移动,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

"周默,"兊井转向朋友,"帮我疏散所有学生到码头。如果一小时内我没回来...就找船离开。"

周默的金属右手握成拳头:"我不会丢下你。"

"这不是抛弃,"兊井挤出一个微笑,"而是信任。而且...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母亲发生了什么。"

最终,周默点点头,转身跑出办公室。兊井看向兊雨:"姑姑,你也该走了。"

兊雨却摇摇头:"我陪你去储藏室。有些事必须两个人才能完成。"

她们沿着楼梯向下,整栋建筑现在摇晃得像是在地震中。墙壁上的铜铃全部复活了,疯狂摇晃着,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当她们到达一楼时,迎面撞上了徐梦和几个学生。

"所有人都去码头了,"徐梦气喘吁吁地说,"但大门被什么东西封住了!"

兊井看向外面。银色巨人已经到达主楼前,它没有五官,但整个"脸"转向了兊井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她。

"走地下室,"兊井指示道,"钟楼后面有一条通道通向码头。周默知道路。"

徐梦犹豫了一下:"你呢?"

"我有事情要了结。"兊井说完,拉着兊雨向储藏室方向跑去。

储藏室的门被某种力量封住了,无数小铜铃像磁铁一样吸附在表面,形成一张金属网。兊井尝试触碰它们,立刻被强烈的电流般的感觉击退。

"让我来,"兊雨上前,将手掌贴在铜铃网上,"它们认得我的气息。"

果然,铜铃们开始缓慢移动,让出一条缝隙。两人挤进去后,发现控制台正在自主运转,无数零件悬浮在空中,像被无形的手组装着。

兊井走向控制台,不响的铃铛在她手中发出微弱的蓝光。她深吸一口气,将铃铛放回凹槽。

整个房间顿时被刺眼的白光充满。兊雨站在兊井身后,将双手放在她肩上。

"记住,"她的声音在光芒中回荡,"不要抗拒它们,也不要完全接纳。找到平衡点..."

兊井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涌入体内,比之前强烈十倍。她的视野完全变成了银色,看到的不再是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错综复杂的网络——荣十字学院的每一栋建筑、每一个铜铃都是这个网络的一部分,而中心点正是这个控制台。

更远的地方,她看到了那个银色巨人,现在认出了它的真面目——一个纯粹的"响者",没有借助铜铃伪装的本体。它正沿着网络向中心移动,每一步都让整个系统震颤。

兊井本能地伸出手,不是去阻挡,而是去引导。她让"响者"的力量流过自己,同时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就像在激流中站稳脚跟。

控制台的按钮开始自主按下,不是按照荣光的仪式顺序,而是一种全新的排列。兊雨在她身后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声音与兊井母亲的一模一样。

银色巨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嚎叫,它的身体开始分解,但不是消失,而是融入了网络。整个学院的铜铃同时发出最后一声清响,然后永远沉寂。

当光芒消散时,兊井发现自己跪在控制台前,浑身被汗水浸透。兊雨躺在她身边,呼吸微弱,银白色的头发正在逐渐恢复黑色。

"成功了吗?"兊井嘶哑地问。

兊雨虚弱地点头:"新的平衡...不是封印,也不是释放...是你母亲一直梦想的...共存..."

控制台上的不响铃铛现在变成了普通的铜铃,内部出现了铃舌。兊井小心地拿起它,轻轻一摇——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房间里,没有任何邪恶或诡异,只是单纯的、美丽的铃声。

"带着它,"兊雨的声音越来越轻,"它现在是你的了...铃之守护者..."

当周默和徐梦找到她们时,兊雨已经再次陷入沉睡,但这次是普通的、自然的睡眠。兊井握着那个重新响起的铃铛,站在晨光中,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

"结束了?"周默问,她的金属部分已经完全消失,只在右臂留下些微的银色疤痕。

兊井摇摇头:"不,是新的开始。"

她们带着兊雨和其她幸存者离开了荣十字学院。站在渡轮甲板上回望,那座岛屿已经恢复了普通学校的外观,不再有诡异的十字架形状。但兊井知道,某种变化已经发生,不仅是对学院,也是对她自己。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白色疤痕,又想起兊雨的话——"铃之守护者"。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微弱的铃声,但这次,兊井不再恐惧。

也许有一天,当兊雨完全康复,当找到失踪的母亲,当周默和其她受害者都恢复正常生活...她会再次回到荣十字,真正理解自己血脉中的力量和责任。

渡轮驶向大陆,铃铛在兊井口袋中轻轻作响,像是在唱一首只有她能听见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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