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过一些很温馨的时刻,大二那年她应酬到一半觉得没意思,醉醺醺地指示司机将车开到我学校。当时正在上选修课,她自顾自走进来坐我旁边,老师点我名她先我一步举手,做了一学期的“来年”。于是总想着停在那时候才好,单因我不愿垂首追挽爱的消逝。」
10、
很明显石之妍也看到了徐思叙,她这一番动作,分明是故意的。
来年拨开面前人的胳膊,再回头时徐思叙已经没有再看她了。
她攥紧托特包,拔腿就往楼梯间跑。
风声穿过她的耳畔,那一瞬间是真的着急,怕楼下的人误会,怕她沉默地走掉,更怕她摊摊手无声地表示后会无期。
楼门的瓷砖光滑,玻璃门折射出的光线数着分秒,门上的色条赫然写着“J大哲学院”。
自动门在来年凑近时擦着毛绒地毯缓缓推开,像是为她开启一扇未知的蓝色大门。
不过两分钟吧,她僵直地立在大厅中央,心想。
徐思叙已经上了车,那辆白天还曾载过她的黑色奥迪安安静静驶出学院路,直往学校大门的方向开。
在拐出转角时,来年清楚地看到,车的副驾上,坐着褚教授。
*
西城一进十一月气温便明显地降下来,北风与寒潮一齐袭来,在某个下午轻而易举地刮倒一排自行车,那些大同小异的代步工具散在宿舍园区,像陈年的废弃物。
来年拿着那张驳回她换寝申请的通知单,平静地从楼里出来。
她眉眼间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可发白的指尖已然泄露了怒气。
老师的话依然萦绕在耳畔——“年年,这几年你和妍妍啊禾雨啊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更何况你们宿舍本来就已经是三人寝了,你看别的哪间不是四个人?中途插一个你进去,以后和她们相处起来也不会很轻松的,你说是不是呀?”
辅导员是个南方姑娘,平心静气与你说话时用词和语气都更加甜糯。
她说完又柔柔看着站在桌边抿唇的人,笑着问:“你说对不对呀?”
仿佛乖学生方方面面都该是顺老师心意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来年背上了这样的包袱,竟很难再道一句发自心底的“我不愿意”。
冬月的风太大了,位于南郊的大学城靠着山,又因为校园里绿化做得太好,疾风穿梭扫着树梢,隐隐约约有野哭的声音。
来年吸了吸鼻子,靠在学院楼那面沉闷的高墙上,仰头忍住了眼角的泪。
她拐着胳膊取下背上的书包,将手里的单子叠了两下,仔细夹进笔记本里,而后将拉链拉好,拢了拢厚毛衣,就这样走进狂啸的风里。
她晚上还有一节选修的水课开课,虽然课可以不听,但人不能不去。
本该是吃晚餐的时间,她却一点饿意也没有,便径直去了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教室后排的座位却几乎坐满,零星人群中夹杂的情侣量已然超标,至少超过了J大的恋爱率。
来年找到一个中间的位置,从包里掏出iPad和笔记本,摁开中性笔开始抄专业课老师发在班级群里的笔记。
左手边的小情侣旁若无人地亲昵,男孩将手担上女孩的肩膀,揉着她的手讲细腻的话。
十八九岁的来年或许还会尴尬地走掉,但大三的她明显混成了心如古井的老学姐,遂专心致志看PPT上的字。
只是望着望着就开始不受控地出神,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屏幕亮起,冷光打在余光中。
她急忙拿起来,面容解锁实在是个好发明,手指都不用滑动便可以看到短信的内容——中国电信祝贺她新的一月到了,提醒她在三号之前预缴话费,否则便有停机的风险。
心里别扭了一下,因为发觉她最想收到消息的人已经大半个月没和她联系了。
徐思叙是个好好情人,很少打电话,短信也不过一条,还是她彼时提醒校内的她别太着急地出来时发的。
哪怕那天跟着她上那辆车时便预料到了结局,可到底不明白她这样毫无反应的态度,是否意味着自己该黯然退场。
来年睫羽微颤,垂眸的下一秒便看到了新消息,来自闲时便会钻进她脑中的人——
【在学校?】
她转着手里的黑色中性笔,回过去的话冷冷的:【嗯。】
那边顿了半晌,都没再回一个字。
来年摸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但确实没心力再去问。
正巧这时上课铃响,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老师背着纯黑的双肩包进来,从包里掏U盘准备课件。
手机再亮:【哪栋楼?学院楼?】
【不是,明辉3223,在上选修课。】
她还是没能忍住突如其来的分享欲,在对方稍微展现出一点探求欲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铺出自己所有,迫切地想让她和自己的琐碎日常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次徐思叙没有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