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青山,肉体凡胎当真能够承受吗……
卫勉敛眉,从玄铁护腕里抽出那张药方,上面笔迹仓促歪曲,一看便知是匆忙间写下:白芷,茯苓,川芎,甘草……
卫勉匆匆看过一眼,便将药方收进护腕。踏进西内苑大门,守在门后的龙武军天锡立马迎上来,“今日去工部,怎这么晚才回来?”
龙武军中,卫勉与天锡最亲。二人是同乡发小,幼时朋友同入龙武军,刀尖尸山里捱过来的情谊,数年如一。
卫勉心里有事,看了一眼天锡,欲言又止。天锡跟在他身边,小声絮叨问着:“是同严府友说话不顺?”
“严府友如何说?”
卫勉不语,推门回房。天锡在旁跟着,耳朵听着四周没有动静,才轻声道: “方才老师那边来人了,说是在山池苑等你去议事。”
听见这话,卫勉心里一瞬有股说不出的烦躁,记忆里的火光过后,一张熟悉的脸袒露在焦黑废墟里,鬼魅一般。
鬼使神差,卫勉没有立即去山池苑,反倒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玄铁护腕,才对天锡道:“去太医署。”
*
药方交出去后已经三日,尤清音在行云阁等消息,等的焦头烂额。
阿姐身体每况愈下,尤清音白日夜里都害怕,只怕阿姐撑不住,不能亲眼看到真相揭开,真凶伏诛。
心急如焚面上却祈祷不敢显露,只有在阿姐睡下的片刻,尤清音才敢坐在院里愁眉苦脸,一双眼睛盯着四方宫墙,祈祷从哪里突然飞来一记飞刀带信,或是什么石子连带信纸砸进来。
只可以,院子里静极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偶尔沙沙一声轻响过来,仔细查找才知是院角那棵凋零的海棠树掉了一片叶子。
初夏时节,艳阳晴好,刚刚盛开过的海棠却要谢了。
尤清音捧脸坐在院里,心里千思万想,又觉卫勉兴许靠不住,说不定压根儿没帮自己查,又或是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并不急着去查。
如此想,尤清音不免懊恼,只觉自己当日心急,没同他说清楚这药方紧急。
“怎么愁眉苦脸?”
尤清音正懊恼,耳朵边忽然贴了个人,吓得身子一抖,扭头见是蓝蕊,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蓝蕊这些日子安分的很,抱着笤帚在她旁边坐下,眉眼里只有感激:“多亏了你在邵美人面前帮我说话,我才没被责罚。阿音,你若有何不开心的,尽管说来我听。”
蓝蕊像是变了个人,尤清音不习惯,但乐见她勤快,对她的态度也比之前自然不少,听她这样说只摇摇头,“我没事。”
“真的?”
尤清音与她不算亲近,最近的距离除了此刻,便是那次春日宴狗洞里。被她一凑近,下意识挪开了些。
蓝蕊没察觉,低声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挂念的全是娘子。”
尤清音侧目看她。
蓝蕊又道:“你与娘子的情分不一样,自小一同长大又在宫里共谋生路,一同风光过,到如今还能不离不弃,已很不易了。宫里娘子夫人我见过不少,能像你这般无怨无悔陪着娘子的,少之又少。”
尤清音看着她,不懂她想说什么。
蓝蕊瞥了一眼卧房,气声劝她:“我知道,你是担忧俞娘子的身子。不过阿音,其实你已经做到极致了,只是许多事难挽转,尤其在这宫中。”
旁人的伤感让她厌烦,莫名的悲悯和自以为的指点更是叫人心生不悦。尤清音心里已经生了气,面上没显露,只咧咧嘴道:“蓝蕊姐姐事多,就不要操心我了。”
留了蓝蕊在院里,尤清音不愿再等,她想去见见卫勉,想问他那药方查的如何。
等她溜到月华门时,远处,龙武军踏步声渐近,尤清音不敢探头,只等到那声响近在耳边时,才小心翼翼露出半只眼睛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