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或许能够成为你以后的依靠,不要全然信他,也不要与他作对。”
老夏最后的嘱托不停地回荡在宋璟耳边。
“……不要全然信他,也不要与他作对……”
宋璟念叨着这句话,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一睁眼便看见阿沅哭着给自己喂水。
“小璟哥,你终于醒了,你刚刚忽然倒下去,吓死我了。”
宋璟发现自己正躺在城门处的一棵大树下,日头下落,寒意逐渐泛起。
“小璟哥,你再歇一会儿,我再去找一点吃的来。”
宋璟挣扎着拉起阿沅:“不阿沅,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去找那位大人!”
宋璟和阿沅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谢玹暂住的府衙。
宋璟并不确定谢玹是否在里面,只是询问京都来的谢大人是否住在这里,并将那枚玉佩作为信物递了过去,门口的差役似乎早已知道宋璟要来,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一路上穿过了两个花厅,雕龙画栋的宅子看得二人目不暇接。
宋璟自从穿越以来,大多数时间里面都是在自家低矮的三间瓦房里面,甚至住在透风漏水的竹屋里面,这是宋璟第一次感受到古人生活的奢华。
青灰色的砖墙,朱红色的回廊,开阔的厅堂…一想到谢玹住在这样的地方,心中的忐忑不由得增加了几分。
谢玹此时正在前厅议事,差役将二人带到屋内便自觉退出了。
谢玹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来过,仍在低头看着公文。
厅中恭恭敬敬地站着四五个身着青色官员的官员,他们在谢玹面前俯首而立,莫不战战兢兢。厅中没有人敢说话,只有谢玹慢慢翻动纸张的声音。
站立的官员们都是不惑的年纪,官服官帽皆是穿戴整齐,而年轻许多的谢玹只是穿着一件素色的常袍,就已经可以让这许多手握一县生杀大权的父母官们敬畏如斯了。
宋璟第一次见到权力的样子。
瞧着这满堂的威严,再看看自己和阿沅,身上的衣服本就陈旧,再经过这几天的跋涉早就破烂不堪。
他们不知所措地站在角落里面,看着这场官场上的绝对权力的碾压。
“莫大人,你是这深县的父母官,为何堑山山匪在此盘踞多年?其中可有官匪勾结之事?”
谢玹将公文重重一合,站在最前排的官员立即摸了一把汗,强装镇定地上前回答:“回禀大人,堑山山形复杂,易守难攻,县衙多次围攻皆久攻不下。这次多亏了大人以身犯险,在路上沿途留下记号,这才将山匪一举歼灭。属下愿领无能之责!”
谢玹眼睛微抬,将堂下的官员们扫视了一遍,然后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此事原委我会调查清楚的,你们先行退下吧!”
几人如同获了赦令一般,告退离开了。
众人离开之后,谢玹这才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面的宋璟和阿沅。
少年的手臂上都是一道道的血痕,膝盖早已磨破,露出里面猩红的皮肉,脚上的鞋子早就张了口,可以隐约看见脚底下的血泡。
阿沅身上也是如此,可以想见他们一路走过来的艰辛。
“来人,带他们下去沐浴更衣再请个大夫来。”
谢玹简单地吩咐了一句,又翻开了一本公文。
宋璟正准备开口,府上的下人便将两人向外扯。
“大人办公的时候不喜别人打扰,二位快走吧!”
宋璟被带到一个种满鸢尾花的院子里面,屋子里面早已摆着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箍木桶,宋璟全身脏污,十分困乏,正想着要一桶热水泡泡澡才好。
桶里面漂浮着各种中药材,屋子里面弥漫着药材的清香。
“木桶里面加的都是舒血化瘀的药材,公子身上有伤,泡这个最好不过了!”
一个丫鬟从屏风后面迎了上来。
宋璟还以为这屋子里面没有人,吓了一跳。
“这位姐姐我多嘴问一句,你们家谢大人是个什么官职呀?为何深县的父母官都对他十分恭敬。”
那丫鬟低眉垂眼道:“我只是被莫大人临时拨来伺候谢大人的。临走时,莫大人交代了,不要多说多问,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宋璟暗叹道:“大户人家的丫鬟职业素养是真的高,不多说不多问,保密训练太到位了!”
只是对谢玹的身份一无所事,留在这里实在是难以安心。
宋璟不喜欢洗澡让人看着:“姐姐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是的公子!”
那丫鬟拍了拍手,屏风后面又出来的三个小丫鬟,她们手中捧着给宋璟换洗的衣服。
“这里的衣服是按照大人吩咐的尺寸赶制的,公子穿着应当合身。既然公子不喜欢有人伺候,奴婢们把衣服放下就告退了!”
宋璟看着眼前准备好的衣服,心中疑惑,难道谢玹早就知道自己要来吗?
宋璟躺在热水中,原本因为疲惫而僵硬的思绪终于重新清晰起来。谢玹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甚至因为夏濯的关系,对自己照顾有加。
他让自己找他帮忙,但是二人身份地位过于悬殊,或许只有这一次开口的机会了,自己提出的要求一定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缓解当前的窘境。
这次宋璟终于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只觉得通体舒畅,现在这一刻似乎是穿越以来身体上最舒适的一刻了。
晚饭的时候,谢玹让人喊宋璟和阿沅一起用饭。
阿沅也换了新衣服,但是明显没有宋璟身上的合身。
阿沅头上松松地扎了两个双垂鬟,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齐腰襦裙,跟之前山间野丫头的样子完全不同了,不过阿沅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