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并不想冲一个底线,只是想要张贺难多杀几拍消耗一下。
古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有张贺难人在底线不得不杀。
“杀!”
又杀不死。
刘叶青和李萧逸站在对面,以中线为界分别镇守左右两个半区,双腿分开重心下移,架拍抬首似两个将军。
张贺难为了寻找突破只得把自己往极限上逼,在杀球落点上下功夫调动对面两个人的脚步以寻找机会。
结果就是,他从右杀到左,又从右杀到左,绕着王朝北杀了一圈儿最后杀球出了界。
看着司线员的双手平举,张贺难含在胸口的那口气吐出。
王朝北第一时间凑上来看他的左臂,精神略微松懈,才感觉到左边带着涨热的疼。
汗水在红肿的肌肉上滚过,张贺难受了伤挨了疼,还要反过来安慰满眼心疼的王朝北,“没事的,不影响。”
王朝北的目光近乎盯进那块肉里,皱着眉抿着唇,以往发着光的眼睛看起来潮乎乎的。
张贺难曲起左臂动了动,引得王朝北像追着逗猫棒的猫一样跟着走,跟着的红肿泛着水光上移,延伸出的手掌轻轻在他头顶揉了揉。
被引逗着抬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眼里,张贺难目光温和,向他说第三次“没事”说完怕他不信,顺着他的额头向后耙了耙头发“真的没事。正常打,嗯?”
王朝北嗯了一声儿,外表和往常一样架拍,内里却有些放不开。
这种状态持续两个球,第二局,输了。
换边的时候刘叶青和李萧逸也问了句张贺难的手臂,张贺难动了动胳膊“没事儿”
张贺难没事儿的是手臂,有事儿的是王朝北的心态。
张贺难从包里掏了毛巾出来擦身,坐在椅子上看王朝北,王朝北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欲言又止,张贺难叹口气:“道歉”
“啊?”
“我说,你要是过意不去,就道歉,咱们还有决胜局没打,你这个状态下去我们靠什么赢?”
“对不起,师哥,我...”
“没关系!”
张贺难深呼吸了几次,“时间不多了,以前我总和你说只看我和球,要不然这次,你别看我了只看球吧。”
王朝北没说话,张贺难把毛巾放在包上,问他:“你是想赢的吧?”
“当然!”
决胜局。
王朝北的状态还算可以,没有真的像张贺难说的不看他只看球,但也该抢的抢该杀的杀,直到18:18的那个球。
刘叶青在王朝北刚刚接了一个左边线的球后将球打到了王朝北右侧离他一个身位的距离,张贺难从右方奔来,探了拍子但没有接到。但没关系的,王朝北会接住打回去的,他想。
但没有。
他余光看着王朝北伸出了拍,但在他奔过来后及时停住了。
多年训练的手臂肌肉抵抗惯性的力量,他侧着身子伸长了球拍都没有够到的球!王朝北正常情况下甚至不用调整方向依着惯性就能回过去的球!在他们两人的球拍之间,落地了。
张贺难的目光从地上的球上抬起,看向王朝北欲言又止慌乱的脸。
“哈!”
人在无语的时候 真的会笑。。。
张贺难伸出左手等王朝北的拍拍,他除了这声儿“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甚至想要对着王朝北竖一个大拇指!他就不明白了,他伤的不是腰不是膝盖不是脚踝,伤的只是一个手臂还是平时不用来打球的那个手臂,一没出血而没破皮!他还是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能让王朝北担心成这样儿以至于投鼠忌器影响状态到几乎可以说是送分给对面了!
如果有人明确的告诉他今天手臂上掉块儿肉就能让他稳拿冠军那他自己拿刀割下来捧到对方面前都得满怀感激说声“谢谢你”还要再体贴的问一句这上面现在有血会不会对你有影响需不需要我帮您处理处理?
下了场他头一回没和王朝北说话。他带着笑恭喜刘叶青和李萧逸,他站上领奖台向颁奖嘉宾微笑致谢,他伸手拿过球迷的手机和他们微笑合影签名,他和王朝北一起坐上回酒店的班车,下车的时候和球迷摆手致意。
但他的胸口憋了一口气。
他们住在13楼,电梯停在18楼。
他透过电梯仪表盘反射的光看到王朝北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
电梯好慢!
张贺难深呼一口气,扭头向楼梯走去。
王朝北跟着他的转身而转身,脚下意识地跟着他动了两步,但他关门的速度很快门关上的时候还发出了“砰!”一声巨响。
他不知道王朝北在门外面是什么表情什么姿态,他只知道他没再听到那道门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