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有惊雷闪过,大雨倾盆而至。
云殊的眼皮很沉,却始终不愿意睡去。
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扶鸢走前说的话。
那些话句句荒诞不经,又句句有迹可循。
“你出生在古神遗迹,父帝说这只是个意外,可你仔细想想,遗迹中能有什么意外,唯一的意外就是制造出了你。”
“你生来就是魔渊最好的祭品。”
“他们辛辛苦苦养你万年,赏你公主尊荣,如今终于到了你回报的时候。”
“三姐姐,认了吧,即使没有我,你也一样是被舍弃的命!”
“尧哥哥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
正确的选择……
云殊记忆中无数的碎片拼拢来,凑出了一张巨大的布局图。
扶鸢的话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每一片枝叶都牵动着她的神经。
她确实与两位兄长不一样,并不是降生在紫微宫或者栖梧殿,而是意外诞在上古诸神陨落之地。
按道理来说,天后怀胎待产之时,是不可能冒险前往神迹的。
而她的情况属实罕见,是天后入神迹后才发现的身孕,被困神迹数月,直至天帝竭力营救,才有惊无险地从神迹中带出母女二人。
所以,天界无一人见过她襁褓中的模样。
她出现在大众视线中时,已经被封了云殊帝姬的尊号。
云殊一直以为,母后是因为受了神迹的苦,才如此不待见她,为此她还记恨了神迹数百年。
可现在扶鸢告诉她,神迹才是她的家,帝后带走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填补魔渊的缝隙。
那这么多年的亲子相称算什么?做戏吗?
云殊心里乱的很,一时之间无法分辨扶鸢说的是真还是假,但她不能否认,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真话的那一头。
扶鸢没必要煞费苦心地编故事来骗她,她眼下无权无势,更无所依仗,不值得风头正盛的仙子白白耗力气。
云殊闭上干涩的双眼,眼底的泪湿润了她的眼眶,她潜意识里不想相信所谓的真相,她不该是个被利用的工具,不该是这样的!
她身上明明有仙族至精至纯的灵力,也能习得火凤凰传内不传外的功夫,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
她得去找寻答案。
可她现在举步维艰。
云殊听到外面雷雨交加的声音,心中浮现出孤注一掷的念头。
凭她自己的能力挣不开玄铁链,那再加上雷霆之力呢?
她的修为虽已踏入上神阶层,但尚未渡劫雷,原本想压几日,等身子好转些再受劫,可如今看来是等不了了。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云殊祭出元神,周身疯狂地调动灵力,也不管丹田是否承受得住。
她深知,唯有此时渡劫,才能借巧合天象遮挡住劫雷的动静,不让龙族的人轻易发现,使她的计划落空。
无垠谷一处不起眼的峰峦上空,骤然凝聚起一个乌云环绕的漩涡,漩涡中央雷光乍现,一道足丈宽的紫色雷电轰然劈下,整座山头险些被劈成两半,许多树木都冒起了浓烟,下一秒又被雨水浇灭。
百尺之下的云殊跪坐在地上,额头全是汗珠,焦灼的疼痛令她气血翻涌,稍稍见好的内伤重新撕裂开来。
又是数道雷电劈下,劫云丝毫没有缩小的趋势,说明这场雷劫还要持续漫长的时间。
云殊痛得死去活来,那感觉就好比将她的骨头拆碎了再重新组合一样。
濒临昏厥之际,她伸手封住周身大穴,另一只手抓着玄铁锁链坚持不懈地催动引雷诀,将那些来势汹汹的雷光尽可能转移到玄铁上。
玄铁牢固非常,一般的雷电打不断它,但劫雷顺应天道而生,威力是普通雷电的好几倍,可以劈裂山川河海,金石顽玉。
兴许也能断开这玄铁所铸的锁链……
云殊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玄尧是铁了心不会放她走,她软硬兼施都没有用。
他这人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心肠比谁都硬。
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撼动不了分毫。
云殊想要悄悄离开无垠谷,只能靠铤而走险。
上神雷劫响彻山谷,谷中不少幼龙抬起头来看,目光有所不解,不明白今日的雷公为何怼着一个山头劈。
许久过后,那座山头发出一声亢长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得彻底,惊飞了四周栖息的鸟雀。
崩塌的石窟里慢悠悠走出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女,她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土灰,一张脸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眸,眸中布满血丝,疲惫到了极致。
但与之相对的,她身上的气息浑厚质朴,俨然凝实了上神修为。
——渡劫,成功了。
云殊长吐一口气,脚步异常酸软,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徒留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虽然渡劫成功,但她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内伤加深,危急性命,得尽快返回昆仑宫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