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着完成施法后杨景泰虚弱地倚在墙边,气若游丝,“我没有,这么说过……”
戴胜凡立即明白过来,他视线转移到了闻钥知身上,这都是这个人设的局,只是为了将他骗下来。他心已经沉底,戴胜凡绝望问道:“所以那几个人也都没死?”
闻钥知没有理会,只冷声道,“回答他的问题。”
戴胜凡被那看死人般冷峻的目光盯得发毛。他扭过头,视线又对上了“和善”的年轻恶鬼。
他不明白,一个人身前死后怎么会差距如此之大。这位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艳丽的毒蛇,明明齿尖的毒液能一击致命,但它偏要用身体慢慢地将人层层包裹,直至猎物窒息而死。
戴胜凡受制于人,知道今日势必得交代出一些。
那些本来将是永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在场的这些人,在他出去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在最开始你们进组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地方绝对不能进。踏足禁地的人,本来就死有余辜,更别说你还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在你窃取宝石的那刻起,你就要有为贪婪付出代价的觉悟。”戴胜凡这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态,如果此刻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被他激怒,从而顺着他的话题而下,陷入自证陷阱。
陆鑫橙却没有丝毫被这种情绪所影响。他的情绪可以用波澜不惊来形容:“十几年间你就是利用人的好奇心和贪欲,引诱一个个人下到地下室,这十几年死在这里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吧?”
戴胜凡的瞳孔猝然收紧,唇角紧绷,“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这位闻先生在刑警队有人脉,我们可以让他统计一下这些年在这座山庄周边报案的失踪人口。”
突然被提及的闻钥知眼神明显的一顿,继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侃侃而谈的鬼魂,唇角微微抿了抿。
戴胜凡深吸一口气,指向地上头颅,“就算真有,那人命也都是这个怪物残害的,与我何干?”
龚余毫不客气的回击:“你才是怪物,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那一定比恒河的水更脏更臭。”
戴胜凡立刻回击:“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说是魔鬼都算是在夸你……”
闻钥知挥手打断狗咬狗:“都闭嘴,”猎鬼人冷着脸,他的声音并不响,但威慑力拉满,在场一切的人和非人都瞬间消音。
闻钥知转向陆鑫橙,“你继续……”
“当然,你一直以来都想要除掉龚余,不可能那么好心的投喂他,但你却还是将一条条人命送到他的嘴边,唯一的解释,”陆鑫橙稍作停顿,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某个方向瞥了眼。
戴胜凡顺着他眼神看去,只看到了成堆乱石。
“当年龚余只吃了一部分的肉灵芝,而剩下的部分被你取走了。肉灵芝提供气运需要血肉滋养,所以,你拿人命献祭,让它给你源源不断的提供气运。”
“不可能!”龚余打断道,“当年是他老婆吃下去的,她老婆早死透了,那东西也跟着没了。”
陆鑫橙没有反驳他,只看向戴胜凡。
眼神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戴胜凡明显慌了,他喉结上下滚动,面色阴沉,“你怎么知道的。”
闻钥知早已经猜到了那肉灵芝是什么。
“当年你们在矿下看到的,是一株活太岁,太岁能给所有者提供极强的气运。”
他顿了顿,“而只有活着的太岁才能源源不断的提供气运。”
龚余在边上见缝插针的开口:“当时我情急之下吃了半株,剩下的根部没有了活性,眼看就要废掉了。戴胜凡自己不敢吃,就骗他夫人吃了下去。”他冷呵道,“那女人当时才刚怀孕。就被这人渣当成损耗品。”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戴胜凡的面色如纸,这显然就是他最想要隐藏的事,也是他最最最不愿去回忆的过往。
“我不知道,她没告诉我,她怀孕了……”他的嘴唇微微发颤,“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不可能会让她把那东西吃下去……”
当得知妻子已经怀孕后,戴胜凡悔恨万分,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奇怪的是吃下太岁后,谢冉并没有像龚余那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只是胃口比寻常的孕妇大很多,医院里查出是个男孩,戴胜凡期待中又有些紧张。
自从身边有了太岁的庇佑,他的气运果然一飞冲天,各种国内国际大奖接踵而至。
随着妻子孕肚渐大,他日益把那颗暗雷忘在身后。
十月后分娩之际,妻子难产。
戴胜凡在病房外等了整整12个小时,医生出来后摇头遗憾道,“大人没保住。”
“我儿子呢?”戴胜凡仓皇拽住医生。
医生惋惜道,“双胞胎大的那个也没了,但是弟弟保住了。”
“弟弟……”
戴胜凡震惊到失语……他独自在医院过道上怔愣了许久。在之前的孕期检查中,医生从没告诉他妻子怀的是一对双胞胎。
那所谓的弟弟是什么……他心中强烈的不安鼓动着,磨蹭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去保温箱前探视。
“孩子出来的时候只有4斤都不到,脸都憋紫了,连哭声都发不出来。”护士怜惜的声音从旁传来。
隔着一层玻璃,戴胜凡看到了孩子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吵也不闹。
小小的一个,看上去就和正常的新生儿没什么区别。
护士觉得这个父亲很奇怪,来探视的父亲很少有如此平静的。仔细去看他注视孩子的目光中没有柔情也没有担忧,还隐隐涌动着一种怪异的情绪。
只有戴胜凡自己清楚,
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爸,”少年茫然的声音将戴胜凡硬生生从回忆中拽回了现实。
十七年的日子在脑海中快速飞跃。
眼前人已经从保温箱中只有小臂大的婴孩,变作了高挑少年。虽然心性依然如孩童般纯粹,但有棱有角的面部线条和修长的身型,无一不在表明他已经马上要成为一个成年人了。
戴岁从掩体后站了起来,梦游般走到他的父亲面前,像是已呓语般又重复了一句,“爸?”
戴胜凡的瞳孔终于聚上了焦,看清儿子的那一瞬间,仿佛迎面有一片巨大海浪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都拍懵了。
慌乱间,他只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睡觉吗?”
“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是真的吗?妈妈,还有哥哥……”少年的声音颤动着叫出了两个陌生的称呼。
戴胜凡没有正面回答,少年澄澈的眼睛直视过来,他垂下眼睑避开视线。
“还有,你杀了很多人。”少年一字一顿,“也是真的?”
他想要听见父亲的回应,天真的希望听到反驳的声音,男人却依旧是沉默。
半晌沉沉的声音响起,“还不都是为了你,麻烦的东西。”男人叹了口气,眼中的阴鸷不再掩藏,他露出了最阴狠最黑暗的那面。
戴胜凡将手上昂贵的腕表狠狠一捋,坚硬的金属表壳立即划破皮肤,瞬间鲜血四溅。
站在他身前的少年白皙面庞被温热的血液浸染,他诧异地睁大眼睛看向父亲。在他成长过程中这个男人虽然陪伴的时间非常有限,但一直是他所敬爱的唯一亲近的人。
但现在,对方却让他感到陌生而恐惧。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当闻到香甜的血味,原始的本能让他不自主地伸出了舌头……
熟悉的滋味让他整个人陷入了眩晕之中。
脑袋沉沉中,听到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杀了他们。”
少年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变得血红,
他傀儡般重复跟读:“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