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应该是远古的龙族至尊。可惜北渊王族凋零,血脉稀薄。最后竟然只剩下他这个血脉纯正的远古独苗苗。”
白洛神秘兮兮地凑到任荇耳边,扇子挡住红唇,悄悄摸摸地补充,“他可是帝神的灵兽,从小在神域长大,受众神教诲。什么青龙啊朱雀啊这些神兽见了他都要叫一声祖宗。”
“你怎么知道?”
“姑奶奶我这个岁数可不是白活的。”
“所以他是……”神?
“老怪物。”
“白洛,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写无过碑。”
警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怒自威。任荇后退避开白洛抵在心口的扇子,手足无措。就像小时候做了坏事,被抓了个正着。
“你想我入九幽,我偏不如你的愿。”白洛收回扇子,摸了摸任荇受到惊吓不小心冒出来的狐狸耳朵,心情甚好,“小狐狸,龙族以护心鳞相赠意义非凡,你可要仔细保护好了。”
说完,她拢拢披肩摇着扇子走了,留下任荇一个人面对姜也。
任荇手指一动想喊白洛,却是晚了,女妖精早已和姜也擦肩而过。
他站在台阶踌躇不安地看向姜也,姜也也在看他。不同的是,他幽蓝的眸子就像深井里的井水,平静得如一面镜子,毫无涟漪。
一时间两人竟然相顾无言,最后小狐狸迈出脚,上前,打破了夜的寂静。
“姜也。”
“嗯?”
“我是来找你的。”
“嗯。”
如此没了下文,任荇不甘心,五指握拳,不知不觉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掌心一阵刺痛。痛感让他清醒,清醒地不知所措。脑海里千万种方法就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让他找不到头绪。
而姜也竟然没有催促,平静地等着。
“我小时候曾因贪玩遇险,幸得高人相救才保住这条命。父亲为了感谢高人便让我拜他为师。本以为我跟着高人修行会小有所成,但他什么都没教我。为此母亲没少埋怨父亲,说是耽误了我启智,害我身为九尾狐,至今灵力薄弱毫无建树。”
“所有人都以为那时我未启智,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他走的时候,我记得。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后天?下月,下下月,还是明年?”
“他说,下雪的时候。”
“可是此后几百年,狐族再也没有下过雪。我去过妖界所有会下雪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然后,我来了人间。因为人间每到冬天就会下雪,他可能会在这里。”
任荇一步步走过去,在姜也面前站定。
幼时他还是狐狸很难化作人形,只能仰望那道模糊的黑影。如今他终于可以站在他面前,面对面,看清他的模样。
“姜也,我们认识。”他笃定。
“不认识。”
“那为什么你的护心鳞会在我身上?为什么保护我?”
任荇质问,双目紧盯姜也,想要从他平静的表情中找到破绽。天知道他看到他衣袍的龙纹与他记忆里的龙纹重合时是多么激动,他终于找到他了。
所以沈修筠安排他在江宁善后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他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见他。
可是,他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任荇,这是我欠你的。你以前救过我,后来又因为我魂飞魄散。我收集你的魂魄让你投生狐族只是弥补。护心鳞给你,也是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希望它可以保你此生平安顺遂。”
“原来你不喜欢我啊。”
任荇的声音低了下去,耳朵也耷拉着。躲在旁边听墙角的白洛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瓜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一根筋。
护心鳞都给你了,管他喜不喜欢,总归你是特别的!
诶诶诶,小狐狸别走啊。多大点事啊,他不喜欢你,你让他喜欢你不就完事了嘛!很多故事都是从独一无二开始的啊喂!你能不能给我们妖族争点气!
“到底是年轻了,唉……”白洛摇头叹息,抬眼对上姜也不愉的目光,她嘴上也不客气,话说得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我受伤了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行吗?”
“难道你还想打一架?刚刚那一扇子还不够疼?”
姜也闷闷咳嗽,眉头紧蹙,眉结下的那双湛蓝眸子轻颤,已是到了极限。站在任荇面前让他瞧不出异样,几乎耗尽仅剩的法力。
此刻人走了,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他捂住心口,脸上血色尽失,一丝鲜红自嘴角溢出,语气不善,“休息好就赶紧滚。”
“知道啦知道啦,赶紧进去,碍眼。”
白洛摆手,然后双脚悬空仰躺在树干上。
血很快从旗袍里面浸出来,染红了她衣料上浅色的花纹。白皙的手臂裂开,是一道又一道的血壑。露在空气中的半截小腿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脚无力勾住高跟鞋,鞋子落在草地,血顺着脚滴在鞋面,炸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昨夜制服齐牧瑶表面上她毫发无损,但人魔哪里会是好对付的,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换来的险胜。今天又和姜也打了一架,虽然打了姜也一扇子,但她也被毁了半数修为,伤到了根基。
现在这点修为对付小打小闹错错有余,若是要对付那个人恐怕不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啊!”这特么都是哪个祖宗安排的操蛋剧情。
白洛闭眼,心里把远古神魔挨个亲切的问候一遍。
昏昏欲睡之时,微凉的身体突然覆上一层温暖。她睁开眼,若望站在树下望着她,而她身上盖着他的衣服。
属于他的气息在呼吸间进入血液,引得鼻腔发酸。
这么多年了,她无数次在夜里睡着,再也没有人为她盖上衣服抱她回屋,轻声责备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已经离开她很久了,久到她都要靠回忆度日。
人们常说,当一个人总是回忆的时候,已经到了暮年,快死了。
但她没死,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终于等到他回来。
“你来了。”
身体好像冷麻了,白洛想动,但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疼,伤口扯得她连连倒吸冷气,索性就这么躺在树干。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若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白洛,可能是她说她要和姜也打架,让他来收尸。他从未听过姜也这号人物,而昨夜看来姜也身法神秘,修为深不可测,应是一位隐世不出的高人。白洛与之交手,恐怕是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