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漾攀着栏杆,慢悠悠晃着一条腿,看着腿上被涂抹过药膏的痕迹在逐渐消失,轻声问:“你说,如果一个人吻你,是代表他喜欢你吗?”
“当然。”范郑雅喘得更厉害了,纵使声音颤抖,也不忘回答她的问题,“哦,不过也要看吻哪里,不同的吻也代表不同的含义。”
舒漾想起那个薄如蝉翼,落于她唇角的吻。
又问:“如果是吻在唇角呢?”
那头停顿几秒,范郑雅忽然笑得咯咯响,意味深长地问:“谁?”
“什么谁。”
“别装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舒漾没说话,倒是范郑雅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怎么样,长得帅吗?”
“帅。”
“身材好吗?”
“好。”
“和你小叔比呢?”
“……都差不多。”
范郑雅笑得更开心了:“铁树终于开花了。舒漾,我就说你该多出门看看,和你小叔一样帅的男人也有很多的。”
都说年少时不该遇见太惊艳的人,她其实完全理解舒漾的心情,任谁见了费理钟也都会难以忘怀的,更何况还是年幼纯真的舒漾。
这些年,舒漾都没谈过恋爱,范郑雅严重怀疑她被费理钟给耽误了。
可现实是,她总不能跟她小叔告白吧。
舒漾抿唇不语。
要是她说,她喜欢的人就是费理钟,范郑雅不得当场发疯尖叫。
范郑雅还是不依不饶,像是捕捉到什么惊天八卦,继续追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舒漾仔细想着费理钟的脸,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她草草敷衍:“反正还没接吻。”
“你也太纯情了吧。”范郑雅还在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用极其暧昧的语气颤笑着,“听我说,男人要是真喜欢你,根本忍不住,别说接吻,甚至会天天想和你……”
“想什么?”
床板又嘎吱晃起来,舒漾听见范郑雅咬唇低哼,声音埋在被子里有些模糊:“做.爱。”
纵使舒漾早对这两个字不再过敏。
可当范郑雅说出口的刹那,她还是不自觉与费理钟联想起来。
他宽口的肩膀,贲张的胸肌,结实的小臂,劲窄的腰身。
舒漾骨子里对他还是有些许畏惧的,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以他那样高大雄壮的身躯,在床上会有多厉害,多凶猛,跟他人一样凶猛。
舒漾腾的脸红耳烧,一种带着冒犯的禁忌感,隐藏着难堪的心思,在心底打了个蝴蝶结。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连真的意义上的吻都没接过。
她望着虚浮的窗口,看见晃动的树影下,罗维正面无表情地看守在入口处。
舒漾咬着唇,将那一抹失落掩下,故作轻松道:“对了,我过几天也要出国了。”
范郑雅比她大两届。
高中时跟舒漾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不过自从尹星竹跟费贺章打小报告,告发舒漾早恋后,舒漾被迫转学到市中心。
而范郑雅也恰好赶上毕业,被家里人送出国留学,两人从此分隔异地。
距离虽远,感情倒是没淡过。
范郑雅时常跟她打电话聊天,打发国外寂寞的留学时光,而舒漾也偶尔诉说自己的苦恼,虽然大多数都跟费理钟有关。
费理钟的名字不停地被提起。
范郑雅都听得耳朵生茧了。
她不止一次安慰说:“你要是找不到你小叔,就想办法让他回来看你。他要是真在乎你,不可能这么狠心把你丢国内不管不问。我那个结过六次婚的渣爹,都知道隔三差五给我打钱,更何况疼你宠你的小叔呢。”
在某些时候,范郑雅对舒漾还是有些羡慕的。
费理钟虽然冷漠无情冷,但他对舒漾的关心体贴却是有目共睹的,比她那个每天浪得没边的渣爹好多了。
不过那个男人范郑雅也只见过一次。
还是高中时舒漾生病刚好,费理钟开车送她来上学那次。
那时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裹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撑着一柄长伞,站在风雪里,弯腰替少女整理围巾。
修长的手指拢在她脖子上,轻柔地,细致地,将她凌乱的发丝掖进围巾里。
男人的身形十分高大,在娇俏的少女面前宛如一堵墙,替她遮挡住所有风雪,牢靠又结实。
少女缩在他臂弯里,脸颊被他的手掌摩挲的通红,露出不悦的表情。
舒漾皱着眉在说什么,范郑雅没听见。
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个男人给吸引走了。
男人眉眼深刻,轮廓分明,过分精致的五官显出几分凌厉,眼尾带着些许傲慢凛冽。
然而望向少女时又透出脉脉柔情,连五官也在风雪中变得柔和。
那是她第一次见费理钟。
只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只是那时听说舒漾和他关系极差,差到谁要是敢在舒漾面前提起费理钟的名字,她能立马跟你翻脸,交情再铁都没用。
范郑雅和舒漾认识的时候,恰好是他们矛盾闹得最深的时候。
舒漾没少在她面前说费理钟的坏话,只不过那些话在范郑雅看来,有些生闷气的味道,毫无攻击性,跟小猫撒娇没什么区别。
后来隔着时差,两人联系不再那么紧密。
她也很少再听见舒漾说起关于她小叔的事。
原本范郑雅还想着什么时候回国两人聚一聚。
这次听见舒漾说出国,范郑雅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兴致勃勃地打听:“你准备去哪?”
“赫德罗港。”舒漾回答。
听见这个地名,范郑雅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地震般地尖叫:“天呐,你竟然要去那里,那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赫德罗港位于某个独立小国最南部。
地如其名,是个港口城市,繁华是繁华,却也是个不毛之地。
常年被冰雪覆盖,全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处于冬季。
剩下则是短暂一瞬的夏季,根本没有春秋过度。
那边最著名的景点就是圣女大教堂,据说建筑有上百年历史,确实算世界奇观之一。
人文环境虽好,旅游适宜,却是个留学荒漠。
范郑雅把脑海中仅存的赫德罗港的资料全都挖出来。
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舒漾为什么要去那里。
范郑雅嘴巴还不肯停:“你是要去圣女学院当尼姑吗?还是要去海上当奴隶,幻想自己是老人与海,过上鲁滨逊的漂流生活?你疯了吧!”
范郑雅这些年出国倒真是长了不少文采。
至少以前她骂人都是直白粗糙的,现在已经会含沙射影,引经据典了。
舒漾忍不住笑起来。
她太久没回国了,说话都带着股翻译腔,不过还是她熟悉的范郑雅。
听见她在笑,范郑雅也很无奈。
她也不是不想回国,渣爹到处浪,她也被迫跟着他四处流窜。
身为渣爹最宠爱的大女儿,他当然舍不得将范郑雅丢在家里,和那些前妻们窝里斗。
他在物质上确实从没亏待过她,基本上有求必应,唯一要求就是得跟着他到处搬家。
范郑雅的亲生母亲是他的发妻。
也许只有带着范郑雅一起,他才能维持仅存的家的感觉吧。
在长期居无定所带来的颠沛流离感中,范郑雅也逐渐成长并习惯,不再抱怨。
反而乐观地将这种流浪,当作一次次特殊的长途旅行。
“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那地方很冷的,你不会一个人去吧?”
“我跟着小叔去的。”
“……”范郑雅忽然明白了,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就是个叔控。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人能让你改变主意,除了你小叔。”
舒漾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只是笑起来,软绵绵喊:“雅姐,我那离你远不远?”
范郑雅从震惊与不解中回过神来,想起虽然赫德罗港是个极偏的地方,却和她留学所在的国家极近,也就隔了条海,从她那边飞到赫德罗港,往返也不过四五个小时。
“挺近的。”范郑雅颓然道,想起她那同样好山好水好无聊的地方,沮丧到连做.爱的兴致都少了一半,不过又想起有好姐妹过去作陪,心情愉悦几分,“算了,希望你去了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