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漾这几天忽然变得很乖。
她没有偷懒,也没有惹事,老老实实去舞蹈室训练。
距离表演赛仅剩两天,舞蹈室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那名生病的女孩还是没能如期痊愈,舒漾就成了陈雪华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看见早早赶来训练的舒漾,陈雪华还倍感意外。
前几天才刚向她请假的少女,今早已经穿上芭蕾舞服,一扫先前的懈怠,认认真真跟着大家一起训练。
舒漾腿上的鞭痕已经消散许多,脖子上的红痕也逐渐淡去。
她对着宽敞明亮的镜子,在光洁的红木地板上旋转跳跃,露出她白皙纤长的天鹅颈,优雅翩跹,美丽动人。
陈雪华总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她跳舞。
看着她仿佛像看见自己女儿般,眼里总是带着欣慰与慈爱的。可一旦想象终止,联想到现实,又陡然生出满腔遗憾。
越美丽的事物越容易消亡。
陈雪华不由得替她担心起来。
她承认舒漾在芭蕾上有着过人的天赋。
却希望这种天赋能够长久些,不会过早地被人为泯灭。
她见过太多像舒漾这样的女孩,自以为天赋是上天赏赐的礼物,年轻更是挥霍的资本,却从不肯珍惜。
有的在一声声吹捧中迷失自我,有的被繁华迷了眼,或是误入歧途。
等她们再想捡起这份礼物时,却只能遗憾拆取空盒。
可当陈雪华将自己的担忧诉之以忠告时,少女却摇了摇头,眨着星眸坦然道:“老师,我以后不会再继续跳舞了。”
陈雪华诧异地望向她:“为什么?”
舒漾盯着她手里捧的保温杯,笑了下:“其实,我跟您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看见您的那一刻,也仿佛看见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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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漾对自己的母亲没有过多印象。
她仅有的印象是那张报纸上刊登的游轮失陷的画面。
熊熊烈火漂浮在海面上,深蓝的海水披着薄冰,天寒地冻,却在游轮驶过的轨迹上拖拽出长长的火舌。黑烟裹着海雾,烈焰滚滚,那艘游轮直嗖嗖掉入海底,再无声息。
五岁的她还不懂什么是天鹅号游轮,什么是皇家芭蕾舞团。
她只知道自己没了父母,只能跟陌生男人回陌生的家。
人为或者意外,她直至今日也无法知晓。
对母亲的模样更是渺然。
想象中的母亲应该是典雅温柔的,她是皇家芭蕾舞团的舞者。
那日她或许刚穿着芭蕾舞服跳完一整支《天鹅湖》,身为作曲家的父亲,正坐在台下为她鼓掌喝彩,含情脉脉,为自己的妻子而自豪。
艺术家的气质总是相似的。
他们也许正是因为某种特定气质而相互吸引。
一次咖啡馆的邂逅,一次舞会的奇遇。
抑或是某场无关紧要的演出引起的一见钟情。
不知是梦还是幻象,舒漾曾模糊地记起,当那位不知名的作曲家正伏案谱曲时,他美丽的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该给我们女儿取个什么名呢。”
作曲家翻着乐谱,看见四分音符正落在某行字上。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启,他沉吟:“凌波荡漾,就叫舒漾吧。”
妻子展露笑颜,作曲家凝望着她的脸。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妻子轻盈曼妙的舞姿,如天鹅般优雅从容。
“她长得很像你,希望以后她也能跳得跟你一样美丽动人。”
他们寄希望于襁褓中的婴儿,这是他们梦想的结晶。
从三岁起,舒漾的衣服就被白色覆盖。
她每天泡在舞蹈房内练习基本功,被温柔又极具耐心的女人监督着,重复着压腿下腰的动作。
培养一只白天鹅要花费的精力远超想象。
而那时的舒漾却尚且懵懂,却对天鹅十分着迷,沉浸在对未知的探索中,练得津津有味。
可当天鹅号沉入海底。
她的天鹅梦也一夜间破碎。
后来的后来,舒漾只要看见天鹅,就会想起那艘游轮的标志图腾。
黑圈中高仰头颅的白天鹅,脖子上裹着珍珠草环,振翅飞翔。
母亲也如那只失陷的天鹅,沉入海底。
在涟漪中逐渐模糊不清。
陈雪华不知道舒漾在想什么,看着少女明媚的笑容,她由衷地发出感慨:“如果你能坚持跳下去,你的母亲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舒漾没说话,目光在陈雪华脸上流转。
仿佛看见母亲正以温柔的目光凝视她,给予她鼓励。
如果母亲没有去世的话,应该和陈雪华的年纪差不多。
同样的优雅从容,同样的气质出尘。
然而一切都是假的。
比起母亲,她更希望费理钟坐在台下为她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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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时刻,舒漾给范郑雅打了个电话。
她不知道范郑雅那边是几点,拨通电话后,听见那头传来熟悉的响声。
“哦,David,再重点……哦——”
电话那头响起女人绵长的音调,听得舒漾眉心直跳,等那道暧昧的声音结束后,对方才气喘吁吁地贴近话筒笑,“这不是我亲爱的小舒漾吗?”
“范郑雅。”舒漾无奈地在旁边坐下。
她就知道,每次打电话给她准是在做这档子事。
“还要多久?”
“嗯嗯……快了。”
范郑雅刚从高.潮的余韵结束,声音还带着慵懒的哑。
话音刚落,就听见她又尖细地媚叫一声:“David,别这样!我在打电话呢。”
紧接着,就听见对方被堵住嘴,咕咚吞咽的声音。
唇齿交缠的啧啧声不绝于耳。
“好了好了,David,我得跟我好姐妹聊会儿天。”
范郑雅终于正色将男人推开,又用英文交流了几句,扭头对着电话低笑,“舒漾,这不能怪我,David实在是太棒了!”
“哪个David?”舒漾皱眉。
一瞬间,舒漾脑海中闪过无数张同名男人的脸。
红头发的,棕头发的,亚裔,混血,老的,少的,打高尔夫的,玩冰球的。
都是之前范郑雅给她发过的炮友照片。
“就是上次跟你说,高尔夫球场遇见的,胸肌超大的那个。”范郑雅嗤嗤发笑,将那双放在胸上不老实的手掰开,兴致勃勃地跟她介绍,“他实在是太厉害了,每次都爽得头皮发麻,骨头都要融化了。”
范郑雅的炮友太多,舒漾根本不记得她口中的David是谁,或许是上个月的那个,或许是新的,反正类型都差不多,大胸肌肉男,她就好这口。
范郑雅的性.瘾在某次酒会放纵后得到充分释放。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按照她的话说,留学太无聊,总得找点乐子。
而范郑雅的乐子就是做.爱。
她平时也经常跟舒漾分享自己的猎男成果,无非就是些大尺度身材照,或者是两人的小视频,她丝毫不忌讳跟她谈论自己的做.爱感受,再偶尔聊些他们的小八卦。
舒漾倒是毫无兴趣。
她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她后半段的八卦绯闻。
范郑雅总是在回味完之后,调侃她:“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人比得上你小叔。”
“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你小叔那身材真极品,做起来绝对会让人下不来床。”
每到这时候,舒漾就会拔高音量,不悦地警告她:“范郑雅。”
范郑雅就笑着摆手:“好好,我的错,不说了。”
舒漾对费理钟一向敬重,不允许任何人调侃他。
范郑雅知道这是她的雷池,也不敢多开玩笑,玩笑开多了,这只兔子是真会跳起来咬人的。
在男人的影子重重压过来后,范郑雅猛然回神,娇笑着躺下去,捏着电话娇滴滴地问:“亲爱的小舒漾,你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了,难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舒漾听见她气音不稳,无语地将电话挪远了点。
不过她确实是有事找她,烦心吗,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