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这......"滕秘书上前一步,喉结滚动两下,"是不是先通知严副参谋长?"
钢笔尖在文件上洇出墨点,秦秋城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刀锋:“小滕啊,你在司令部工作七年了吧?”他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夹,“听说你父亲最近在总后医院住院?脑血栓这种病,最怕情绪激动。”
窗外的梧桐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滕秘书想起病房里插着鼻饲管的父亲,想起严家承诺的主任医师特护病房,喉咙像被塞进整块冰坨。他默默退出去时,军装后背已经湿透。
秦秋城缓缓合上笔帽。滕秘书是滕家的一个旁支,这么多年,滕家已经放弃他那半死不活的父亲了,只有他在坚持。
和他侄子一样,都是条倔驴。
*
秦秋城和葛胡桃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秦未时一个人。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声音。
秦未时靠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真是毫不意外呢,这个没良心的小骗子。”他低声喃喃,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为什么她从来都不会坚持一下呢?哪怕多坚持一会儿也好。
说不定就没有人发现了。
可偏偏她走得那么决绝,那么毫不犹豫。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她不爱他,这一切只是他用力伪装虚构的假象。
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边昏迷的苏尚早还不知道自己掉马了,她一直在睡梦中反思自己。
这是不是一本小说?
怎么穿来之前她的生活平平淡淡没什么波澜,每天按部就班上学,留学,玩乐。
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几个月,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像是被卷入了一场无法逃脱的风暴,丝毫没有喘息的时间。
这是正常人能过的生活吗?
苏尚早在心里默默祈祷,醒来之后的生活平静一点吧,让她和秦未时悠悠闲闲过日子吧。
她这小身板可撑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波折了。
或许神听到她的祈祷,苏尚早悠悠转醒。
“醒了?”耳边传来秦未时淡淡的嗓音,仔细听,仿佛有几分伪装出来的冷漠。
“嗯。”苏尚早不适地动动脑袋,不是磕到水泥地上面了嘛,怎么感觉不到一点疼?
秦未时悄悄松了口气。
她整整昏睡了三天,什么CT、核磁都拍了,医生检查不出一点问题,只是说她可能是睡着了。
秦未时想着她平时也爱睡觉,说不定只是趁这会补觉呢,也没多想。
直到第二天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秦未时才慌了神。
他都已经托人打算把苏尚早转移回北京检查,苏尚早却突然开始说起什么梦话“天命”“难违”什么,让他终于放下心。
原来真的只是睡着了。
“哼。”秦未时冷哼一声,重新躺回床上。
说来奇怪,他这次伤好的特别快,按理说被炮弹轰击,还有两颗子弹穿过肋骨,基本必死无疑,可是他不光没死,反而恢复地特别快。
难道是那个傣族医生的药管用?
苏尚早看秦未时那明显生气的表情,心中莫名其妙:“哎,你又怎么了?”
上一秒还拉着她的手紧紧不放呢,怎么她受伤了他反而爱搭不理了。
秦未时不说话,甚至将身子扭到一边,摆明了不想搭理她。
“秦未时,你怎么侧躺过去了?小心压到伤口。”苏尚早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别动,你不晕啦?”秦未时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
他不敢转头,生怕她看出他的懦弱。
她一句简单的关心就将他未说出口的质问全部吞咽回肚子里。
如果他戳破她的谎言,她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地跑掉,那么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苏尚早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吼她,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咬了咬唇,觉得有些委屈,怎么关心他还错了?
两个年轻的小夫妻,一个低着头流泪,一个躺着流泪,场面竟然有些凄苦。
“你昏迷的时候欧阳宇来看过你。”秦未时终究还是说出口,只不过稍加润色。他不想告诉苏尚早这是三叔告诉他的,免得日后她见了长辈不敢抬头。
苏尚早顿住了,房间内一片寂静。
她的第一反应是吃惊,随后脑子里闪过一句话:若非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不过幸好她只是和欧阳宇见了一面,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还有的圆。
苏尚早脑子里在疯狂地思索对策,她缓缓走到秦未时那边,慢慢蹲下,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惊讶地发现他通红的眼眶里残留着泪珠。
苏尚早垂下眼眸,迅速掩饰自己的愧疚:“未时,你失踪的消息传来,我哭了一睁夜,在家待着苦闷,三婶就劝我出去转转。”
苏尚早适时抬头,露出楚楚动人的眼眸,里面浸满了泪花。
“你也知道,我不认识路,正好遇到欧阳宇,他带我去的图书馆。“苏尚早还没说完,就被秦未时打断。
“你撒谎,早早。”秦未时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如果你对他别无所图,不会捺着性子让他带你去图书馆。你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不会浪费一点时间。”
苏尚早说不出话来,又低下头。
她之所以有恃无恐,是拿捏住秦未时对她的爱惜和纵容。
精心编造的谎言,有人照单全收才叫成功。
她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逼着秦未时也明白。
结婚之前秦老爷子的考验,无论她苏尚早处理地再完美,再精彩,他老人家不喜欢她,以后会有无数“考验”等着她,直到得到他满意的结果为止。
苏尚早没那个心情和他慢慢过招,她也不想后半辈子戴着面具生活。她清楚最关键的点在于秦未时的态度,看他究竟有多喜欢她,愿意为她做到哪种地步。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看清楚她卑劣的本性,她要让秦未时明白,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必须要和爷爷斗争。她不是一个会奉献隐忍的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秦老爷子无休止的考验。
她已经想好了,这就是一场赌博。赌输了,她就会被苏正辉抓回去,没有人能救他。
“你出生在一个利益交织的家庭,应该比我更懂得绑紧两个人最好的方式是利益,而不是爱情。”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明白,我们只认识短短几个月,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