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刚从屋里出来,就在门外碰上了伍崽:“刚想叫公子来着,水我已经准备好了,衣服放在了屋里,两个人的。”
“辛苦了。”
“哪里哪里,”老者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背已经有些弯了,人却很健朗,“对了,公子要的糯米水,我老伴已经淘好了,是现在给公子烧上,还是等一会儿?”
“等一会吧,也不知道乖乖什么时候醒来,待他醒了再烧也无妨。”
“好吧。”老者点了点头。
“喂,老头儿,也给我烧一桶水还有找些干净衣服来。”夜太黑伸了伸懒腰走过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金条扔给了老者。
“这……用不了这么多。”他已经收下一袋银子了。
“就这么多,不要还我,我还不想给呢。”
“啊?”
伍崽笑了笑,对老者道:“你走吧,不用管他。”想来这家伙只拿得出金的。
老者扭头看了眼夜太黑后,才转身离开。
老者走后,夜太黑探头看了眼伍崽身后开着的房间,准备走进去,伍崽抬手挡住了门。
“你什么意思?”夜太黑咬着牙看他,“合着你俩搁被窝里热乎,我在外面冻了一夜,想洗个热水澡都不可以了吗?”
“啧~”伍崽勾了勾嘴角,“说的也是,还挺惨的。”
见伍崽放下了手,夜太黑皱着的眉才展开:“算你识相。”
夜太黑走到热气腾腾的浴桶前,准备把肩膀上的盘扣解开时,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立刻回头看了眼。
果然,如他所料,这人正倚靠在门口盯着他。
夜太黑掀开纱帐,咬牙切齿地走过去,一把将门关上了,看着砸上的门,伍崽轻轻勾起了嘴角,转身向对面的房间走去。
伍崽一走进房间就听到了伍乖微弱的呻吟,于是立刻快走过去,用挂在床头的帕子为伍乖轻轻擦拭着布满额头的细汗,在擦汗时,伍乖睁开了眼。
“什么时候了?”
“快到早饭了,”伍崽轻声道,接着将手帕拿开,“饿了吗?”
“有点,我的酒壶呢?”
伍崽笑了笑,起身回马车给伍乖拿了酒壶过来,这酒是他们昨日赶路时,遇到了路边酿酒的人家,伍乖下马去买的。
伍乖坐在床上等伍崽,接过酒壶后抿了一小口,此时,伍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紧接着,他被伍乖接下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在伍乖仰头猛灌时一把夺过了酒壶,怕酒洒出来弄到伍乖胸口上的伤口,他在抢走酒壶时用拇指摁住了瓶口。
“咦~”伍崽咬了咬牙,单手捏住了伍乖的脸,“你找死吗?悠着点。”
伍乖的两边脸颊被伍崽修长且有劲的手指按得凹下去,嘴巴被挤得撅了起来,面对伍崽生气的眼神,伍乖也没有回避,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伍崽却立刻移开了视线,接着松开了伍乖的脸,因为他很清楚不能盯着伍乖海一般的眼睛看太久,否则会陷进去,然后沉溺,无法自拔。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伍崽抬眸看了眼伍乖道,接着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扯开了剪破的衣裳后,认真地检查着伍乖的伤口,昨晚上糯米粉时,伤口还冒烟了,血肉模糊,这会儿结痂了,也没有再往外流血,不过伍乖身上的白色中衣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看着还成,“伍崽抬起头在伍乖脸上轻轻扇了一巴掌,“这小脸白得跟死人一样,啧~”
“疼吗?”
伍乖点了点头。
伍崽这才想起来伍乖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的,心里顿时感到有些愉悦起来,轻轻扬起了嘴角。
“下床走走,活动活动?”
“好。”
于是伍崽小心地将伍乖扶下床,伍乖走起路来并没有不稳的样子,伍崽刚想放下心来,伍乖却突然磕碰到了桌子,他立刻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抓住了伍乖的胳膊,伍乖这才站稳了:“别摔了,我的乖乖。”
“晕~”伍乖立刻转身将眼睛枕在了伍崽肩上,抬起一只手紧紧拽住伍崽腰上的衣裳。
伍崽下意识伸出的双手,无措地悬在半空中,反应过来后瞬间扬起了嘴角,反手抱紧伍乖,接着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先缓一缓。”
“崽崽,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对我说过的话可多了。”伍崽笑了笑,柔声道。
“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嗯。”
片刻后,伍崽接着道,“你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所以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伍乖道。
伍崽眼神里闪过一丝流光,勾了勾嘴角道:“傻,我也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伍乖抬起了脑袋,伍崽也松开了他,接着伍乖一脸严肃地盯着伍崽的眼睛看了片刻后,他道:“我不傻,你怎么能跟夜太黑一样说我傻呢?”
伍崽愣了愣后没绷住笑了起来:“噗~,他傻。”
伍乖这才笑了笑:“对,他傻。”
夜太黑突然打了两个喷嚏,鼻子都红了,这很难不让他怀疑真是昨晚冻着了,那得再多泡一会儿。
伍崽洗澡的时间,夜太黑蹲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喂马,伍乖杵在一旁,安静地盯着他喂了一会儿的马后,上前摸了摸黑马的脖子,心想这是崽崽与他同骑的那匹马。
“乖乖,看见门边的麻袋没,我看见了,那里边装的是胡萝卜,嘿嘿嘿,你去偷偷拿一些过来,你看这草料多干巴,得想办法让咱们的马改善改善伙食。”
“哎哎哎,是这边,你去哪啊?”见伍崽并不是去拿胡萝卜,夜太黑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行吧,我自己去拿。”夜太黑拍了拍身上的草渣子,站了起来。
伍崽换上干净衣服出来时,院里只剩下夜太黑一个人了,屁股一扭,吹着欢快的口哨,正单手撑着腰站着给马喂胡萝卜呢,还能抽空扔着胡萝卜玩。
“他人呢?”伍崽问。
夜太黑并没有回头看他,将胡萝卜接在手中后往生着烟的房间一指。
伍崽进屋后见伍乖拿着锅铲守在土灶前翻鱼,感到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伍乖炒菜,话说回来他们之前也没这条件,风餐露宿的。
“想当伙夫吗?”
伍乖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盯着油锅里的鱼。
“这位公子可了不得,真的会做菜,刚炒了一盘麻婆豆腐,我尝了一下,味儿可香了,他说还可以帮我烧鱼。”奶奶很是高兴道。
伍崽笑了笑:“成 ,那你做吧,我给你准备洗澡的水。”
“等等等,站着,让我好好看看,”奶奶上前仔细打量了伍崽一番,接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穿得多好看啊,人长得也真俊,这可是我给我家二儿子缝的衣裳,他个子高,你们三个人一样高,穿他的衣裳也正合适。”
伍崽挠着脑袋笑了笑:“谢谢奶奶。”
“哎呦~客气啥,你们给了我们那么多银子,偷偷告诉你,”伍崽愣了一下,立刻弯下腰,将耳朵凑过去,“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碰到黄金呢~。”
“噗~”伍崽没想到这胖胖的奶奶如此可爱,于是他没忍住笑了笑。
“看你们一个个眼神纯净,不像什么坏孩子,不过不许欺骗奶奶,这些钱不会来路不明吧?你们昨晚就穿得跟蒙面大盗似的,你看他,系在脖子上的是用来遮脸的黑布吧,胸口还被扎了窟窿,多惨哪~”奶奶一边瞟着伍乖,一边用手掩着嘴在伍崽的耳边道。
伍崽跟着奶奶看了眼伍乖:“奶奶您就放心吧,这些钱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这样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奶奶大笑起来。
神子不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动手,这是江湖上明摆着的规矩,除了黑港里的黑户,苟且偷生是他们多数人一出生就要面对的现实,也正因为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事实,所以他们容易任人宰割,也最容易失去性命。
伍崽心想黑鸦世家的人也是拥有神脉庇护的神子,自然不会对老人一家带来任何威胁,不过听白发大叔说黑鸦世家的人在黑港大开杀戒,杀光了金矿场里的十几口黑户,才抢来了这批黄金,对此,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来所谓的神子也不全是什么善人。
伍崽给浴桶添好糯米水后,试了试水温,接着转身走到伍乖面前,笑了笑道:“我帮你。”
伍乖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接着伍崽依依帮他把盘扣解开,然后小心翼翼地脱掉了他身上的衣裳。
“啧啧啧~”伍崽盯着伍乖胸口上的伤皱了皱眉,又抬起伍乖的手臂看了眼,“这手腕上的伤别碰水了,你先进去泡着,我一会再进来给你洗头。”接着伍崽将伍乖的手小心还了回去。
夜太黑啃着胡萝卜靠在伙房外,见伍崽走了过来,他立刻吹了声口哨,待伍崽来到了跟前,他放低声音,细声道:“哟~不是爱得不行吗~?怎没跟人家一起泡呢~?”
伍崽立刻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夜太黑,轻轻扬起了嘴角道:“多见怪呢~又不是没跟他一起泡过澡。
“切~”夜太黑移开了视线。
布衣穿在身上轻巧利落,夜太黑身上的那件是靛蓝色,而他与伍乖的是藏青色。
伍崽整个人倚在门边,歪头顶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色轻纱后穿衣服的伍乖,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手中的腰带玩,静静地等待着,突然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发情呢~”
一句话突然冷不丁地飘进他的耳朵,伍崽顿了顿,接着他冷漠地瞥了夜太黑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爱而不得~我懂~不过望“美”止渴可行不通,会让我们愈加口舌干燥,变得饥渴难耐~”
温热的气息就在他耳边,折磨着他耳朵上的绒毛,让他耳朵痒得难受:“啧~”伍崽捏了捏拳头,抓住夜太黑胸前的衣裳后猛地将他推开了。
“要发情搁一边凉快去,别老凑着我。”
“我呸!嘿嘿嘿~”夜太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摸了摸鼻子接着道,“装什么清高呢,我可是知道的,你才不是什么好人。”
伍崽一听,瞬间来了兴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从门边起开转身看着夜太黑,夜太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脸上挂着肆意妄为的笑容,嘴还停不下来道:“一条腹黑的毒蛇,那蠢货也是真的蠢才中了你的圈套,你就是看着他人傻还长得好看就把他拐了吧,恶心,恶魔,嘿嘿嘿,我呸~”夜太黑边说边往后退。
伍崽见他不断向后退,顿时停了下来,心想这人是闲得慌,不过他可没有心肠陪这人玩什么你退我追的游戏,也不在乎这欠揍的家伙再说什么,摇着头摊手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谁知道呢,不过我确实没跟你说件事,我就是个坏人啊。”
见伍崽停了下来,夜太黑这才没再往后退:“坏人啊,好吧,我也是。”
“我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也。”
“你们在说什么?”
“哦~蠢货来了,嘿嘿嘿。”
伍崽立刻回头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伍乖,伍乖正皱着眉头盯着夜太黑。
“从那家伙嘴里就吐不出象牙,不用管他说的话。”伍崽捏了一下伍乖的脸道。
夜太黑已经从长廊的护栏翻下来,向伙房的方向退去,听到伍崽这么说,他边退边回嘴道:“你才认识我几天啊,怎么知道我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过来吐一个我看看。”伍崽扭头看他。
“切~无聊。”夜太黑转身背对他们,大步流星走向了伙房。
“找时间揍他一顿就老实了。”伍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