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迫不得已,他只能又从藏身的干草里退出来,然后摸着黑在地上一点点寻找蜜饯可能掉落的地方。
所幸他一直以来的活动范围并不大,也就很快找到了——就在刚刚藏身的窖边深处
柒玥松了一口气,趴在地上伸手去摸,在碰到熟悉的纸包的同时,灵活的指尖也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个冰凉的,干燥的,粗糙的,甚至是瘦骨嶙峋的“东西”。
柒玥:“……”
他捡起蜜饯,慢吞吞地将手缩回,然后将之揣回了自己的胸口。
一片潮湿逼冗的黑暗当中,那躁动不止的心跳声终于慢了下来。柒玥神容冷寂,捻了捻指腹,确定了自己刚刚摸到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
是一只属于活人的手。
与此同时,南面山石陡峭,在前往慈航寺的那座山上,在距离山顶还有差不多二分之一的位置,虞笙突然停住了脚步。
从安排女青鸟带着那孩子离开开始,他就觉得心神不宁。
这不是说他怀疑或者感知到什么,而是纯粹来自一种直觉。
任何有悖常理之处都会留下痕迹,事不例外,人自然也不例外。
虞笙站在一片淋落着水珠的草木之中,望向山头,竟是一下静止了下来,不肯再走。
青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军?”
虞笙摆摆手,道了一句容我想想。
南辕北辙之事从来并不新奇,如果一开始他们的方向错了,那么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他冷静下来,开始细致地拆分起上山之前遇到的一切。
那问路时的时候,那女人怎么说得来着。
虞笙的眼皮颤了下,抖掉了睫毛上的一颗细小的水珠。
那女人说:
‘哪是什么幸运呦,我们这四面是山,中间勉强算个平原,要是有流寇过来,简直就是一马平川,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全靠大昭官府看顾’
‘慈航寺就在南面的山上,我们这里没有人不知道慈航寺的,他们每天都派人下来讲经的’
‘你从后山走,那里有条小道,比正门近些,就是会碰到守卫,可能会盘问你们的出身和来历,这都不打紧’
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孩子,他又是怎么出现在这几里不见人烟的地的。
他又是怎么认定那个没牌没位的土包就是他爹的。
‘是村子里,我爹,挖出来’
挖出来。
虞笙太阳穴跳着疼,觉得自己的脑子才是真的应该被挖出来。
如果那女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孩子怎么解释?
如果那女人的话是假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孩子又怎么解释?
既然山上有守卫会进行盘问和筛查,那么为什么那孩子可以随随便便就出现在山上?
如果这里真的是慈航寺的地盘,那么为什么还有人在这里埋葬尸体,开山立坟?
太多太多的漏洞与荒唐交织在一起,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察觉。
还是说就是因为太荒唐,太没有逻辑可言,才会影响了自己的思考方向。
虞笙一朝阴沟里翻船,简直到了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步。
为什么他会理所当然的认为那女人说得就是真的?
为什么他会自以为是的确定那孩子真的就是傻子?
倘若……
倘若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倘若所有的信息都是错的,那么能听见诵经声还能建立贼窝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从拿下暗门子,封锁醉仙阁,查处淮澜流域到现在,消息肯定都已经传开了。
只要那鸡窝上线的人不蠢到无可救药,虞笙不相信他们完全的坐以待毙。
可是如果不坐以待毙,那他们又会做什么呢?
转移窝点,奔走牵线,还是毁尸灭迹,糊弄可能前来探路调查的人?
虞笙的逻辑在一瞬间打通,整个人都通透了起来。
他当机立断,改变策略道:“先不上山了,我们回三合村!”